陈洛在大殿中和身旁的彻侯们交谈的同时,不忘用余光扫视着殿内,观察那些彻侯。
当今大汉的局势相比十年之前,发生了不少变化,有了很大不同。
尤其在萧何去世后,属于重要节点,在此之后,朝堂和地方上的水逐渐浑了起来,各个方面的矛盾浮出水面。
从萧何去世后,初代彻侯和二代彻侯的区别愈发明显。
继承酂侯爵位的是萧何的长子。
比起他的丞相父亲,萧禄这个人的才华一般,而且缺乏干练,总是在一些琐碎的细节上纠结数日,未能进展,不过他没有什么大志向,在长安担任闲职,立不了什么功绩,但也不会犯错。
只是这样的酂侯,显然无法成为二代彻侯们的领袖。
那些年轻人们可是自信满满,觉得自己站在更高的起点上,能够立下超越父辈们的功绩。
安逸摸鱼的萧禄,反倒像是异类。
对于那些心高气傲的二代彻侯们,陈洛没有鼓励,亦不会出言打击。
毕竟有志气做事总是好的,若一味想着鱼肉百姓,斗富攀比,这些二代算真废了。
只是打下一片基业难,守住一片基业更难,想要将先辈留下来的基业发扬光大,难上加难。
二代彻侯可以完完整整地将封国传到自己的后辈手里,陈洛就觉得他们做的很不错了。
真可以成为大汉肱股之臣的,寥寥数人耳。
自己特意观察的周家那小子,目前看上去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过比起他那飞扬跋扈的哥哥,还是贤明了不少。
这些雄心勃勃的二代彻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会从他们的父辈手中接过朝堂的部分权力。
当然,绝对的继承是不可能的。
现在的大汉还没有腐朽到那一步,亦未成为绝对的门阀政治。
因此没有真才实学,绝对不可能进入高层,也不可能进入军队和廷尉手下。
毕竟这俩一个是军事,一个掌刑律,瞎搞真的会死人。
至于财政经济方面的职务,塞几个人进去完全不影响大局。
何况大汉当下的基本国策是休养生息,赋税较轻,且不会进行改革,没有什么值得过分关注的地方,哪怕贪墨,他们都没有太多空间。
初代彻侯中最年轻的就是自己和韩信了,但他们都已经接近不惑之年,留在长安内的初代彻侯有些已经病亡,有些已经开始打算辞官就国安度晚年,有些哪怕还想多发挥余热往上走,亦是想给后辈多留几分基业。
在这样的环境下,二代彻侯们开始进行权力过渡,在朝局上提出自己的想法,乃是必然会出现的事情。
刚才陈洛观察殿内的情况。
那些二代彻侯的分布区域,主要在那位新酂侯边上,他们围着一脸生无可恋的摸鱼人萧禄,以他为中心议事。
哪怕自己远远望去,都能察觉得到萧禄满眼的不情愿,二代彻侯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呢?
可他们没有其他的主心骨,暂且只能以侯位最尊贵的萧禄为中心,不然更找不出一个让自己服气的人,便会变成散沙。
没有领袖和信仰的派系,不值得畏惧。
二代彻侯们想要起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初代彻侯和二代彻侯的权力交接过程中产生的矛盾,尚且属于目前大汉局势下冲突较小,不会在明面上引起斗争的矛盾。
陈洛真正关注,并心中警惕的矛盾,是各种彻侯内部产生了分裂。
在大汉建立后,彻侯们就做出了中央任职和地方就国两个不同的选择。
中央任职的彻侯们,主要是原本就位高权重,从战时到治理,他们的身份不会产生什么变化,降低太多地位。
那些地方就国的彻侯,主要是由于相比原本军队的职位,中央的官位数量大大减少,他们觉得自己地位一落千丈,心理难以平衡。
那些地方就国的彻侯,权力和地位或许一开始与中央任职的彻侯相差不大。
随着时间延长,一切又变得不一样了。
中央任职的彻侯这十来年间,基本每隔个十天半个月,就有在刘邦面前刷脸的机会,而且可以第一时间了解朝廷颁布的最新政策,从中寻找到合法利好自己与封国的条款。
地方上的彻侯发现自己和曾经的同僚相比,差距居然被拉得越来越大,大部分人肯定感到憋屈。
当年你还是我的部下,现在咋还骑到我头上来管我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他们也要为自己争取利益!
因此地方上的那些彻侯,相互间开始加强联系,一名彻侯发声,除非他是陈洛、韩信这个级别的万户侯,否则不会引起上面的重视,可十数名彻侯联合在一起上书,发表看法,那引发的重视程度,完全不同。
在陈洛的印象里,地方彻侯第一次联名上书,是在大汉十一年。
是岁,齐地大旱,亦有蝗灾,但是郡县内处理并不及时,于是齐地有十数名彻侯共同上书,请求朝廷运送粮草救济,并且惩处不作为的官吏。
刘邦收到那几卷帛书后,直接是派了周勃和夏侯婴前去调查,还亲笔写下旨意,去安抚那些彻侯。
会哭的孩子有奶喝。
齐地的彻侯这次上书事件,属于是给其他彻侯打了个样,让他们知道这样可以尝到甜头。
毕竟除了齐地外,在赵地、三河地区就国彻侯们,内部亦存在联系,他们见到的确有甜头,自然明白联合上书,共进共退,能够确保他们的利益最大化。
于是原本联系就日益稀少的彻侯们,因为利益和政见的不同,开始分裂成了诸多派别。
陈洛通过刚才观察殿内彻侯们的站位,确实看出来了不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