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忙?”
“酒楼护卫从楼下跑到五楼,至多需要三分钟。”杨信竖起三根手指,扳着手指道,“而这么短的时间里,凶手杀了十多人,给每人留下数十道伤口,还撕碎了屏风,碾碎了韦平的手指,甚至卸下那些人的机械外骨骼,摆出个‘天’字,最后才不慌不忙地逃走。”
说到这,他抬起头,面露意味深长:“依我看,除非长了三头六臂,否则普通人绝不能在这么短时间干这么多事。”
“大人,我只是个瞎子,那人长了几条手臂,我可看不出来……”张瞎子挠挠头,赔笑着道。
“不必急,且听我慢慢说。”杨信止住他的辩解,洒然一笑,“后来,我听人说,韦瑾平素满嘴污言秽语,但根据口供,偏偏有人杀了他哥时,他却连半句骂人的话都没说……”
张瞎子不做声。
杨信继续道:“我又在倚月酒肆听戏,听到接替你的那戏子唱腔多变,时而男声,时而女调,于是想起了一首诗。”
“一首诗?”张瞎子面露苦笑,为难地道,“草民虽然会唱几句戏,诗却是半点不懂的……”
杨信笑而不语,他本来也不准备提及这句诗。
在这个时代,并没有同样能懂这句诗的人。
知音难求啊~~
没错,那句让他灵感乍现的诗,正是——“京中有善口技者,从此君王不早朝”。
“我听说,有种口技,能模仿其他人的声音,也能模仿各种自然声音,惟妙惟肖,旁人听不出半点破绽……”杨信不再废话,单刀直入,“你不懂诗,那是否懂口技?”
张瞎子表情一僵,顿了顿,才强笑了一声:“大人是想说,其实房间内的人早死了,是我在模仿他们的声音?换句话说,我是那凶手的共犯?”
“不,”杨信身形前倾,紧盯着对方,一字一顿地道,“并没有共犯,从一开始,就只有你。”
高顺身躯一震,满脸疑惑。
他也只以为,张瞎子是个共犯。
“我是犯人?”张瞎子一呆,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事情,反问道,“那血掌印是怎么回事?还有城北的机械外骨骼,又是什么回事?”
叮当~~
杨信弹起一枚铜钱,在脆响声中落地。
“你听到了什么声音?”他忽然道。
“铜钱落地的声音。”张瞎子不明所以,老老实实地回答。
“嗯?”杨信故作诧异,“你难道没听到河水的声音?那可比这铜钱落地的声音大多了……”
“……”张瞎子一时无言,艰难地道,“大人究竟想说什么?”
“有人说,最高明的隐藏手法,叫‘藏木于林’,但其实,还有一种方法同样高明,就是在这棵‘木’的旁边,立起一根更大更醒目的‘木’。”杨信唇角上翘,“这个,或可称作‘错误引导’。”
“比方说,”他胸有成竹,缓缓描述,“那碎掉的屏风藏着什么秘密?韦平的手掌里,究竟是藏着哪一块布条?错了!那碎掉的屏风里毫无秘密,韦平的手掌里的布条也毫无意义。”
张瞎子沉默。
“嗯?”高顺被吸引注意力,疑惑地问道,“那毁掉他的手掌,是为了……”
“血手印。”杨信一字一顿,接着又解释道,“我们以为,血手印是凶手的掌印,错了,那其实就是韦平的掌印。毁掉韦平的手掌,就是为了隐瞒这一点。”
张瞎子的表情愈发僵硬。
他本就双目无神,如此一来,简直像一座泥塑雕像。
“还有,凶器匕首和机械外骨骼,究竟是怎么一路送到城北的?”杨信侃侃而谈,“很简单,在杀人案发生之前,机械外骨骼就已经被抛弃在外面,只等着郡卒们去寻找罢了。为何上面血迹早已干涸?因为是早准备的,根本不是韦平等人的血迹……”
“等等。”高顺心中不解,当即问出迷惑,“那匕首呢?在那匕首上,可真是有韦平的血液……”
“匕首不一样,”杨信摇摇头,沉声道,“凶手在杀人后,穿上了现场死去亲随的机械外骨骼,凭借着机械外骨骼的力量,将其扔出了五条街区。”
“但这样一来……”高顺蹙眉,面露思索。
“这样一来,”杨信淡淡一笑,直接将答案硬塞进他的脑袋里,“一名亲随的机械外骨骼被脱下,会显得很不合理……既然如此,那就将所有亲随的机械外骨骼都脱下,摆出一个‘天’字。所以,从始至终,这个天字都毫无意义!”
高顺恍然大悟:不管是第一场凶案,还是第二场凶案,那“天”、“雨”二字,竟全都是混淆视听,没有半点含义。
“张瞎子,你觉得,我的推理如何?”杨信望向对方,从容不迫地道,“只是,我还有几处,需要你替我解惑。”
张瞎子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