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直觉告诉他,以半生重瞳的未卜先知,即便不能战胜高顺,挡下几招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血淋淋的事实则回应着杨信,一个男人的直觉果然不靠谱,就和手机震动、我能反杀、她喜欢我一样,那不叫直觉,叫错觉。
因为他孱弱的实力,半生重瞳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眼睛:我看穿了对方的拳路。
身体:不,你没有。
“少主,”高顺一面搀扶,想起一事,右臂横在面前,按下几个按钮,“那一式‘熊罴撼天柱’,典韦发给我了。”
他话音未落,一道投影幽幽升腾。
投影中,典韦演绎着一个个古朴苍劲,大巧不工的姿态,如刑天舞干戚,似夸父逐骄阳,虽同样扭曲古怪,但风格和龙马负河图却截然不同。
一招一式,都透出拔山扛鼎的力量感,气象磅礴。
高顺面露敬意,接着道:“据典韦所说,他在实际演练后,别有感悟,对这些姿势做了些调整,务求简洁,化繁为简。”
杨信仰头端详,也是目眩神迷,啧啧称奇,也大为满意。
六式五禽戏,他现在有两式了。
但杨信又似乎明白了什么,当即问道:“典韦要走了?”
高顺点点头:“他说,在长安城呆的太久,已经觉得乏味,所以想外出游历,看看大好山河。”
这是——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倒是个无法拒绝的辞职理由……
杨信面露苦笑。
他终于确定,自己没有虎躯一震,就能四夷宾服万国来朝,英雄豪杰纳头就拜的王霸之气了……
不过,杨信并不失望。
已经结下善缘,接下来,则可以徐徐图之。
譬如,典韦家中老母的这条上层路线,就可以走一走了……
“可不能就这样放他走了,”杨信微微一笑,豪气干云地道,“得请他喝顿酒,用作践行。”
……
倚月酒肆。
三人对座,既然是践行,杨信也难得喝了点小酒,觥筹交错,算是宾主尽欢。
但喝着喝着,他似乎被什么分散了注意,遥望堂中一处,微微失神。
酒肆中,有一唱戏老者,正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曲,时而男声,时而女调,都是惟妙惟肖,惹得叫好声不断。
这自然让杨信想到了一个人。
赵大正恰巧路过,他和人谈笑着,看到杨信,于是走过来打招呼。
见杨信盯着那老者失神,赵大闻弦歌而知雅意,笑着道:“大人,那瞎子不在这的……即便他不是真凶,在这长安城中哪还能呆得下去?我听说,就这几日,他就要带着女儿迁到凉州去了。”
“凉州?”杨信蹙眉,不解道,“他一介草民,怎能随意迁徙?”
他的这话,是有说法的。
大汉帝国的人口,除非有战争、干旱、疫病等大灾,否则就是一潭死水,完全不会移动。别说黔首百姓了,就是当官的,也不能随意迁徙。譬如,那凉州三明之一的张奂,也是靠着抵御匈奴有功,才得以举家迁入弘农。
赵大闻言,脸上有些为难,似有难言之隐。
杨信看他表情,就已经恍然大悟。
朝廷法度要真有约束力,这天下不乱了……关二爷本是河东人,怎么跑涿郡卖绿豆去了?还有,那些豪强大族兼并土地、隐匿人口、逃避赋税,朝廷又几时真正管过?
待赵大告辞,杨信微微蹙眉,陷入沉思。
他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依旧紧盯着那唱戏的老头,听着那腔调百变的唱腔,似恍然大悟。
“少主,你破案了?”高顺太熟悉自家少主这表情了,当即精神一振。
杨信不答话,却是自言自语:“……从此君王不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