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前准备。
手术台上,杨信以一个“不要因为我是娇花而怜惜我”的姿态仰躺,感觉鼻端满是劣质消毒水的气味,后背也是硌得慌。
他在心底涌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手术环境太简陋了!
甚至,那所谓的“手术台”,在盖上白布之前,其上斑斑血迹是触目惊心,分明和屠户的砧板是师出同门。
负责手术的所谓“医者”,看着也极不靠谱。
“这真是医生?”杨信端详对方,越看越不对劲。
他难以信任对方,不止因为对方浓密的头发和毫无上移迹象的发际线,更因其满脸横肉且举止粗俗,脸上还有一道醒目刀疤。
这真不是一位杀猪匠?
从哪找的?
父亲莫不是在上的小广告上找的人吧……
杨信心中没底,忍不住暗暗吐槽。
他甚至有种错觉:这不是血脉孢子移植手术,而是身上唯一硬通货一场说走就走的远行,一刀断清净,斩断烦恼根。
“父亲,”念及于此,杨信表情一变,平日的轻浮跳脱一扫而空,做严肃脸,“移植血脉孢子毕竟是人生大事,不能太过草率,且容我先考虑几天,权衡利弊得失,再做出决定。”
杨彪瞥了自家儿子一眼,并不感觉意外,淡淡地道:“现在想起来要考虑了?当初不是挺坚决的嘛……”
几天相处下来,他已经逐渐摸这位亲生儿子的跳脱脾性了。
刀疤脸豪爽一笑,拍着胸脯道:“这位贵人是对我不放心?本人的手艺,放眼整个三辅也敢说是数一数二……我只有两刻钟的空挡,还是抓紧时间吧!”
“两刻钟?”杨信一怔,好奇道,“你还有其他业务?”
刀疤脸点点头,昂首挺胸,难掩自傲:“我的行程早排到下个月了,就这两刻钟,还是京兆尹大人有请,这才想方设法才挤出来的。”
杨信闻言,倒是放心了许多。
——行程密集,说明生意火爆,也侧面证明了,此人的技艺高超,有口皆碑。
他心念几转,却又咂摸出一丝不对,疑惑问道:“血脉孢子如此珍稀,移植的人更应该是屈指可数才是……你的行程怎么会这么满?”
“移植血脉孢子的,自然没几个。”刀疤脸笑容淳朴,嘿嘿一笑地道,“不过,咱们长安城的城北,可有二十多头生彘嗷嗷待骟呢!”
嗷嗷待骟?
这个新奇的词汇,让杨信的心脏骤停了一拍,不详的预感那是越来越浓。
他侧过头来,满脸小心,试探问询:“你的副业是骟猪?”
“哪能呢?”刀疤脸连连摆手,在杨信心弦稍松时,认真解释了一句,“移植血脉孢子的能有几个人?骟猪是我的主业,移植血脉孢子才是副业……”
杨信如遭雷击。
刀疤脸没注意到杨信的满脸惊恐,还指着脸上的刀疤,炫耀起了军功章:“贵人看到这道刀疤了吗?是我初入行时手艺不精,被挣扎的生彘踢断了机械外骨骼,这才割伤了自己的脸……闲话少叙,咱们开始吧!”
“这次就算了,下次,下次一定。”
杨信垂死病中惊坐起,拼命挣扎,想要起身。
他想回头是岸:——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个完整的人。
……
“贵人,你这是做什么?手术前,最忌情绪波动,需平心静气。”
刀疤脸却不解风情,一双大手镇压而下,轻而易举地按住他,又侧过脸,以眼神询问一旁的杨彪、杨琦。
杨彪微微颔首,示意手术继续。
“得嘞~~”刀疤脸得了指令,动作利落,在腰间掏出一管绿色液体,一针扎在杨信的颈侧。
杨信瞬间瘫软。
他仰倒在手术台上,浑身动弹不得,唯独意识还很清醒。
“信儿,张屠的手艺,在整个长安城都是鼎鼎有名的。”杨彪口气平和,以言语安抚手术台上杨信,“其实,人和生彘的身体结构颇多相似之处,可相互印证,触类旁通……张屠骟猪无数,给人动刀也从未有过失误。”
他语气舒缓,嗓音和蔼,娓娓道来之间,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感染力,赋予人信心和力量。
——这自然是楷模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