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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脉孢子固然珍贵,但移植手术其实是很小的手术,约莫等同于他前世时“父子同去,第二根半价”的小手术。
但即便是小手术,也得做足准备的。
焚香沐浴更衣斋戒是夸张了,但修身养性养精蓄锐也是必要的。
故而,杨信将案子暂且放下,或是在院内居移体养移气,或以一式龙马负河图砥砺筋骨,闲暇之余则拉着高顺、典韦喝酒吃饭,——即典韦喝酒,他和高顺吃白饭。
这一日,他依旧请客。
倚月酒肆。
典韦酒量大,饭量则比酒量更大,上桌就鲸吞牛饮,满嘴流油,是好不快哉;高顺则依旧坐得笔直,将肉块切成厚薄一致的肉片,这才送进嘴里。
高顺偷偷看一眼杨信,心有所感:对那桩案子,自家这少主怕是还没放下,不然也不会专门选择在此吃饭。
杨信需修身养性,自然也不能看歌舞,只闷头吃饭,偶尔视线游移,四下打量。
忽然,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熟人。
——第五琮。
同一时间,第五琮也看到了杨信,神情有些不自然,挤出一个笑容,赔笑着行礼。
这人,不应该在牢里吗?
杨信心中惊讶,碍于情面,也勉强点头致意。
行过礼后,虽然还是有些窘迫,第五琮依旧小心迈步上楼,远远地告罪则个后,前往楼上雅间饮酒作乐去了。
“怎么回事?”杨信微微蹙眉,转头询问高顺。
为了那场小手术,这些时日,他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很多事情的后续发展,他一无所知。
“李忠翻供了。”高顺也有些不满,压低声音道。
“翻供?”杨信冷笑,食指敲击着桌面,“李忠的走私,人证物证俱在,他拿什么翻供?”
“不是替自己翻供……”高顺摇摇头,长话短说,继续道,“李忠自己是认罪了,但将第五家的罪责,全都推给了第五荣,第五家却置身事外了。”
杨信恍然大悟。
第五荣已死,自然是死无对证。
但这一幕,怎么这么熟悉呢?李忠不替自己鸣冤,却替大老爷们翻供?
“不是我冤,是武举老爷冤?”杨信撇撇嘴,唇角浮起几分嘲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只一个第五荣,能吃得下这么大的走私?”
他不信,自己的父亲看不出来这些弯弯绕绕。
无非是一句古已有之的话,——刑不上大夫。
杨彪所追求的,或许从来不是真相,也不是什么公平正义,而是“稳定”,是所谓的“大局”。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只要每个人都呆在自己应该呆着的地方,有些事情,他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律法也非人人平等,它更像一根棒子,用来敲打扰乱秩序的人,打击不属于自己阶级的人。
打个比方,同样是杀人,身为轻侠的典韦、夏侯惇、臧霸,为何都得亡命天下,而同样杀人全家的阳球,却还当了司隶校尉?
或许,太监集团和士大夫集团,其本质根本都是一样的,他们都在吃人,都在刨这大汉的根,只不过文人士大夫的吃相好看一些罢了……
啪~~
杨信轻拍额头,不愿,也不敢多想了。
他意识到,自己这想法,在这个时代,就是某种政治不正确。更何况,身为杨氏嫡子的自己,明显处于既得利益集团,又有什么资格抱怨?
但杨信依旧觉得索然无味。
自己的调查,意义在哪?若真相不是为了公道,那真相又有何意义?
或许,自己应该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