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舟车劳顿,途中还一刻不停地熬炼体魄吧,杨信已是过度劳累,本待先睡个昏天黑地,把身透支的补起来,再行调查案件。
但,——父亲他老人家给的实在太多了!
就为了这颗霸王的血脉孢子,杨信也得拿自己不当人了。
别看杨彪谈吐时温文尔雅,不急不躁,行事时却干脆利索,当即招来一名随从,低声嘱咐几句,遣他去寻右部尉赵大。
“失踪的左部尉第五荣是第五氏的子弟,平素懒于政事,搜刮民脂民膏时却勤勉得很,但靠着家族庇护,我也不好处置他。”
待随从离去,他简明扼要,介绍起情况。
“右部尉赵大则不然,他平民出身,知晓百姓疾苦,有勇有谋,十分得力。有他从旁协助,你的调查会顺当许多。”
杨信点点头,趁此机会,又问出一个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父亲,为何要将那瞎子作为凶手关起来?明明——”
“我知道不是他。”不等杨信出言分析,杨彪摇了摇头,“其他疑点就不说了,只倚月酒肆外墙的血手印,就比他的手掌大了足足一圈……更不必说,张瞎子就是长了翅膀,也没法在短时间内将凶器一一弃于街巷的。”
“那怎么——”杨信茫然,一脸疑惑。
“也是赵大的提议,有张瞎子蹲在牢里,行凶者会放松警惕,更容易露出破绽……你放心,张瞎子每天都有好酒好肉伺候,日子舒坦着呢。”说到此处,杨彪双眼微眯,有些头痛,“只是没想到,行凶者如此张狂,不止没有收敛,还胆大到对朝廷命官下手。”
杨信恍然大悟。
“明白了。”他点点头,随口感慨了一句,“一个瞎子,和那几位又没什么瓜葛,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
“这你就错了。”却不料,杨彪摇摇头,再次打断了他,“近日无仇是真的,但远日无冤……”
“一个瞎子,怎么会和这三位扯上关系?”杨信不解。
杨彪叹息一声,面露嫌恶之色:“那三人,曾经强暴过张瞎子的女儿。”
“禽兽。”杨信闻言,不由勃然大怒。
高顺难掩厌憎,轻哼一声。
杨琦向来嫉恶如仇,当即拍案而起,大声质问:“文先,你为何不处置这三人?”
“有些事,是民不举,官不究。”杨彪苦笑一声,有些无可奈何,“我本欲将那三人收押,但张瞎子撤告了……听人说,是元氏家主给了他一大笔钱财。元氏毕竟是本地大族,受害者又撤告了,我若强行收押,怕是会激起大族们的同仇敌忾。”
杨信似有所思。
他意识到,杨彪脸上的嫌恶,不只是针对那三个人,也是对张瞎子,怒其不争。
杨信沉吟一阵,收拾好情绪,猜测道:“既然有仇,他有没有可能是共犯?譬如,行凶者的继续行凶,其实是为了替共犯制造不在场证明。”
既然负责调查,他自然不会放过丁点的可能性。
“有可能,但说实在的,可能性不大。”杨彪显然早早调查过,眉宇间挂着一抹鄙夷,“我差人问过,那时候,张瞎子得了赏钱,别说伤心了,喜悦之意简直是溢于言表,接下来数月,都是好酒好肉吃着,快活得不得了。而且,这桩旧案,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了。”
杨琦重重拂袖,怒声道:“世上竟有这种父亲,呸,恶心~~”
杨信也有些义愤填膺,但越是厌恶那张瞎子,理智就越是告诉他,对方嫌疑很小。
试想一下,一个人的反射弧再长,反应再迟钝,也不可能一年多后才反应过来吧?
……
不多时,一人走路带风,昂然而入。
杨信那人看了一眼,这人身材高大,容貌粗犷,头盔取下夹在腋下,行走间龙行虎步,尽显干练。
显然,这位就是长安右部尉赵大了。
“大人,何事急招我来?”因为一身沉重的动力盔甲,赵大不能施以全礼,只是微微欠身。
“这桩杀人案悬而未决,左部尉又失踪,怕是凶多吉少了……”杨彪叹息一声,沉声吩咐,“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左部尉这个位置不能空着,我找了个人,暂行左部尉的职责。你们二人,要精诚合作,相互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