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吉?”杨琦听闻这个名字,登时脸色煞白,如遭雷击。
杨信满腹疑窦,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王吉是什么人?”
“王甫的儿子。”杨彪淡淡道。
“宦官还有儿子?”杨信茫然。
“养子。”
杨信恍然大悟:身无长物的宦官,若真能生出个儿子,那就是切切实实的无稽之谈了。
“王吉虽是宦官养子,但绝非只知趋炎附势的无能之辈……”
杨彪表情凝重,但依旧维持着宠辱不惊的气度,而随着他不慌不忙的讲述,王吉在杨信的脑子里,也渐渐有了一个简单轮廓。
这位王吉,和阳球却是同行,——酷吏。
而如果酷吏有等级,他一定是天花板。
任东汉沛相期间,王吉养了一群剽悍吏员,专门打击非法。
这本应是好事,但坏在手段。
——他冷酷无情无理取闹。
拿医者举例,这位是那种头痛砍头,脚痛剁脚,身上有恙则脑门以下全截肢的类型。
王吉任职五年,竟在沛国杀了一万多人,平均每天要杀五人!
这个冰冷数字,让杨信都不寒而栗。
也无怪乎杨琦会谈虎色变了。
“不过,阴谋诡计终究只是小道,以阳谋破之即可。”杨琦缓缓吐出一口气,故作镇定,“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杨彪精神一振,关切询问。
“在王吉来之前,将案子破了!”杨琦猛一挥手,声音铿锵。
杨彪笑容僵住,他十分注重形象,勉力维持着体面,但笑容里已带了些苦涩。
这案子要能破,他不早就破了,还会等到今天?
杨琦转过头,目光灼灼地望向杨信:“信儿,就靠你了……做个行长安左部尉,不算委屈你吧?”
“啊?”
杨彪、杨信同时愣住,脸上是如出一辙的,亲生的愕然表情。
“行”,是暂代的意思。
长安城设有左尉、右尉、广部尉、明部尉四尉,左、右尉负责城内治安,广部尉、明部尉负责城外治安,相当于四个公安局长。
这“行长安左部尉”的职能,自然不言而喻。
杨彪怀疑自己听错了:让自家这个撑死了算个中人之姿,性格上还优柔寡断的儿子去查案?让他去直面那个阴毒狡诈,杀人无算的王吉?这不送羊入虎口么?
杨彪的一脸错愕,落在杨琦的眼中,立刻让他明白对方心中所想,心头浮起一丝小小得意。
他轻轻摇头,故作遗憾地道:“文先,你这个爹当得不合格啊,竟对自己的儿子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
杨彪听在耳中,懵在心里,心道我就是太了解他,才认定这小子绝对担不起如此大任。
“你这儿子,性子是轻浮跳脱了些,但机敏沉稳,逢大事能处变不惊,”杨琦满脸欣赏,不吝赞美之词,“在推理断案上,他更是称得上天纵奇才。”
轻浮跳脱?机敏沉稳?处变不惊?
还有,天纵奇才?
杨彪微微失神,有某种不真实的感觉。
诚然,他赴任京兆尹后,和家中两个儿子久别未见,但怎么说也是亲力亲为亲生的,自家儿子什么德性,他能不知道?
杨彪绞尽脑汁,也无法将杨琦嘴里那一个个形容词,和眼前这张平平无奇的面孔联系在一块。
他顿了顿,忍不住问出一句让杨信十分受伤的话:“兄长,你——怎么看出来的?”
杨信微微撇嘴,瞥了眼杨琦,暗暗道:叔父,请开始你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