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
车队停在了途中某个不知名的弯道上。
劳累奔波在生死之间游走了一夜,人也累,马也累。
停下来修整是一件必要的事情。
官道旁的一侧是高山绝壁,另一侧则是草滩。
草滩的不远处有一条潺潺小河。
小河涓涓细流,发出泠泠的脆响。
听着耳边传来的银铃流水声,杜凉的身心不由地有些感到轻松了起来。
山川大河,见者皆喜。
但这只是一瞬的感觉。
危机并没有解除,反而随着得到的信息越多,却越发扑朔迷离。
“生火做饭。”
“给马喂草。”
从那辆华贵马车的车架上匆匆跳下,在舒展了片刻的眉头之后,杜凉的脸色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更准确说是一种如临大敌的冷静。
只是站在马车旁望着不远处的浅滩与流水轻声地开口,没有对任何人嘱咐的意思,声音也并不是很大。
更像是一种自言自语。
但这种看似微不足道的声音却比任何都有力。
明明应该没有人听得见,但却好像所有人都已经听见。
起码在那群杜府的下人耳朵里,是这样的。
理所当然……
停顿下来的车队又开始有了微微沸腾的迹象。
各种噼里啪啦的声音更是层出不穷,此起彼伏。
或是有车夫解开套在马匹身上的绳索,牵着那匹马前往草滩与小河觅食饮水;或是有妇人朝着车队后方的辎重马车上行去,准备取粮做饭;又或者有几名汉子举着火把在附近开始寻觅适合搭灶台的石头。
“二婶!去附近找找有没有芫荽(yansui之类的野菜,下稀饭吃正合适。”
“咱们三十七……”
“啊!不,三十九口人,抻一斗米应当够用了。”
“去草肥点的地方喂,但可别跑得太远,马儿撒欢可麻烦得很。”
倒也不知道发出这些声音的主人是谁,但一时之间,马匹的低鸣声,锅碗瓢盆的撞击声,顽石灶台的落座声,时有时无的交流声……
仿佛整支车队正在渐渐恢复着生机。
从身下跌落的那件灰色衣袍已经被杜凉重新披在了双肩,老许沉默地站在少年身旁,一如既往。
不论是生活做饭还是给马喂草,都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老许并没有当真。
他守候在少年身旁,等待着真正的意图。
此间忙碌的众人与冉冉升起的烟火气息并不在这对主仆二人的眼中。
他们沉默地望着那条小河,望着那些浅滩上的野草,望着这极为平静祥和的天地自然。
然而,他们的眼中却并不平静。
晨光猛然在瞬间变得强烈,忽然映入半抬起头来的杜凉双眼之中,反耀出一种很奇妙的光泽。
“老许,昨天晚上,车厢里那个家伙的话,应当听清楚了吧。”
“回少爷,略有耳闻。”
“庆州之行,我原本想坦明身份寻求庇护,如今看来并非明智之事。”
沉默了片刻,老许的目光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少爷,依老奴所看,不如弃了杜家众人,远遁而去。”
这位老仆的眼中突然多了几分莫名的渴求。
闻言,杜凉的嘴角露出了泛笑。
“啧……”
“想让我继承无锋重剑的衣钵?”
老许眼中的目光更明亮了些。
然而很快……
少年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他摇了摇头:“侠以武犯禁。”
“再等两年吧。”
“还要等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