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极转身下台,未过多久,秦珂慢悠悠走上台,不过他原本就不善言辞,中规中矩施了一礼后,各自分宾主落座,
秦柯往第一块铁卷看去,此卷分为九段三章,上万余字,他前次曾在法会上暗暗看过几眼。现在再看,却发现那如蚁虫攀附的字迹只是瞄几眼,心头就升起一阵呕吐烦闷之感,急忙深吸了几口气,努力镇住心神,从袖子中取出一副上好竹签准备推演卦算,无意中他瞥了陈禹一眼,却不禁为之一怔。
只见陈禹此刻已经在案几上奋笔疾书,心中不免疑惑,这是在做什么?不但他不解,坐在台下包括张无极在内的诸派弟子也俱都不解,不知道这在弄什么玄虚?
要说陈禹已经开始推演篆文,众人都是不信,竹签卦算不用不说,还下笔如此之快,这不像是在推演,而像是在誊抄文章。
其实陈禹推演篆文铁卷,此时与誊抄文章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今次他一人约战点苍,表面上轻松自若,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可实际上哪里会有半丝放松?几乎是一上来就尽出全力,把意识沉入左胸珠子分身中,以极快的速度疯狂的推演着。珠子分身才刚刚有所得,内容便立刻从他流淌而出,所以在外人看来,此举简直不可思议。秦柯看了陈禹动作几眼后就不敢再看,他心中突然想到这或是陈禹搅乱自己心神的策略?遂决定不再关注,静下心里做了几个调息后,他按照点苍派的推演卦算之法一板一眼推算起来。
此刻陈禹也无暇理会这边了,只是写下第一句字后,他体内的气机就莫名一动,接着向他四肢百骸游走过去,这种体会很是奇妙,仿佛自己已与上天合二为一,体内映照出铁卷内容,斗转星移间大千变化在心神内流转,不由神色一凝,加倍小心起来。只是没过多久,他对铁卷的敬畏之心却大减,从原本战战兢兢的心理状态中解脱了出来,心中泛起一股“不过如此”的感觉。这倒不是他狂妄自大,而是这番推演下来,他已然窥到了其中的某些奥妙。
推演时,气机会跟随着你推演解读的章句一起运转变化,内气一动,自己想左右那是万分艰难,可这里却有一个难关,那就是假如你前一步气息已然行走完毕,而相对应的下一步却没能及时推解而出,那么气机就会茫然失序,陷入紊乱。这就好比一匹奔马被急驱前驰,而你则要不停为它铺路搭桥,并且自己还不能随意停下。这对篆文造诣不高的人来说可谓凶险万分,只是对推演速度足够快的人来说就不算什么了。偏偏这正是陈禹的长项,而且有珠子在身,他几乎没有失算的可能的不说,推演时间更是常人十倍有余,偶有难关也是一跃而过,毫无滞涩。在这种情形下,他尽可放开施展,体会气机运转带来的神妙感觉,随着他渐渐熟悉这些气息行走的规律,他也慢慢有了自己的体悟。在他推演中,有几个篆文曾反复出现,而且每次出现时,气息走动都是不断重复的。按照这个来看,似乎只要观想默读这几个特定的篆文就能带动气机自行。就在他这么想得时候,铁卷上密密麻麻的篆文中有几个在他眼中渐渐明亮了起来!他心中陡然有了一丝明悟,这分明上古道德之士用来阐明篆文与天道联系的述文!这岂不是说那些传说是真,一个人只要穷透篆文,便能上攀大道,得登天门?
想到这里,陈禹更为专注,一心一意将那对应的气机路线记下,准备有暇时再做深研。大约一个时辰之后,第一章大约三千多字的篆文他已读完,体内涌动的气息蓦然一顿,自动回归丹田之中,显是一个循环已经结束,如果再动,就是另一个开始。这时他才想到与自己对决的秦柯,抬眼看去,却发现对方面色苍白,呼吸急促,身躯颤抖不止,手中竹签也握不太稳,好似随时有可能掉下,显然身陷其中不能自拔。
不过让陈禹诧异的是,这个年轻修士虽然看上去摇摇欲坠,却始终没有真正倒下,而坚持着挺过了第一关。
秦柯喘着粗气站起来,他举起袖口,抹了抹头上汗水,想将手中的释文与陈禹交换观看,却发现前面一段已经全被自己的汗水浸湿了,字迹化开变得模糊不清,不由脸现尴尬之色。
陈禹却不在意,笑着伸手接过,又将自己的释文交到对方手中。
秦柯仔细看了眼,发现无论是从对铁卷上篆文的领悟理解而字里行间中所流露出来的从容不迫,都不是自己所能比拟的,胜负显然已经很明白了,更何况他震惊于陈禹不用竹签卦算便能推演篆文,这一点让他输得心服口服,佩服的一礼,道:“师兄大才,在下自愧不如。”语毕,自觉没有脸再留在台上,摇摇晃晃走下去台去,最后几步一个踉跄,险险栽倒,被急步上来柏景上来一把扶住,道:“师兄小心。”
秦柯勉力站直身体,抬起头时,看到风清和张无极正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歉然道:“两位师兄,小弟有负所托,惭愧。”
风清安慰道:“师弟有功无过,只需安心调养,下一场便让为兄试一试这陈禹到底有几分成色。”
张无极一听大惊,这根本不是先前与他说好的布置,刚想开口,却被风清打断,“师弟,秦师弟本是做得消耗陈禹精力的打算,但我观此人如今还是神完气足,显是绰有余力,你此刻上去未必是他对手,由我斗过一场后你再上不迟。”
张无极还待再说,风清却面色一沉,道:“吾意已决,就如此定了!”他向柏景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上来将张无极拦住。
张无极从来没见过风清用大弟子的身份压自己,一时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上台,只是他的眼神中却渐渐流露出一丝绝然。
“陈师弟,点苍风清在此稽首了。”风清一身玄色道袍,头戴五梁冠,足下高履,他身形挺拔,美髯飘飘,身上自有一派下院大弟子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