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淦。”
之后白哉再也没问过打伞的事了。
此时,作为这场华丽剑舞的唯一观众,白先生嘴角上扬,笑意盎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院里白雾氤氲,仿佛仙境一般。白哉的剑刃与空气的高速摩擦使得剑身变得炽热,滚烫的剑胚切过雨水使其蒸腾而上,这才造就这番奇景。
“停下吧。”白先生忽然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砸在白哉的脑中,他骤然回神,脱离了刚刚的无我之境。
各项感知逐渐回归,手心的灼痛使得白哉赶忙掣手,将剑胚掷在地上。他看向白先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出口问道:
“老师,我若佩剑,可杀超凡?”
白先生不置可否,只是说道:“剑术已臻化境,对你而言,凡俗之剑尽矣。”
“可是?”
“豺狼尚可捉病虎,鬣狗亦能毙睡狮。你若佩剑,遇上些菜鸟,大不了断条胳膊少条腿,还是能杀的。”
“可是?”白哉丝毫不急,十几年的朝夕相处,他知道后面一定会有转折等着他。
“可是超凡之路很长,没有谁敢说已经走到了尽头。对于有些人,就算你再练几十年的剑,也削不到别人一根毫毛。”
白哉继续追问:“若我超凡,能否诛杀东边官道上的凶兽?”
白先生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不能,想杀那只凶兽与你是否超凡无关。”
白哉沉默着。
“真不考虑去外面走走?这个世界很大。”
白哉不以为意:“能有多大?书里都有。”
“很大哦……”白先生勾起了嘴角,他觉得自己像是在拿着咸鱼干逗弄小猫咪的恶人。
“有海上鲛人,姿容妙丽,水居如鱼,泣泪成珠。”
“有白猿通灵,久居书院,听经负剑,经年不缀。”
“有仙人御剑,相隔山海,一声剑来,倏忽而至。”
“嘁,不过如此。”白哉故作不屑,顿了顿,言语间又有些动摇,“哪天你想回京都了,倒是可以陪你出去走走。”
随后他头也不回地走入自己的房间。
白先生嘴角的笑意渐渐隐去,他坐在庭院正中,手上的纸伞不知不觉间又多了几道裂纹。
抬起头看向天空,雨夜无星亦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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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两人住着的厢房中。
白先生背靠床头,捧着一本《江湖百花谱》津津有味地读着。
白哉远远地瞟了几眼,只是隐约看到个标题,约莫是“圣女落难遭贼寇,罗衫半解难清心”。
摊上这么个老师,他很是头疼,只好劝道:“老师,夜深了,早些歇息吧,你明天还要去公学上课呢。”
白先生却连眼睛都不转一下:“这是什么时辰?秉烛夜读的时辰!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的,我都还精神着呢!”
你当然精神,大半夜看小黄书,怕不是越看越亢奋。
白哉在心中狠狠地鄙夷道。
白先生依旧喋喋不休:“这么晚了你去看什么劳什子《金刚经详注》,二十年前写的东西,我自己都不看!不如看看我之前淘来的那本《在女儿国纵横的日子》,绝对……可恶!”
原来是白哉听不下去白先生的絮叨,直接把蜡烛给熄了。
白先生就像失去了梦想的咸鱼,躺在床上反复数落着白哉的罪状,眼看感化不了这个顽徒,只能认命地把书放一边,准备就寝。
黑暗的小屋中,陷入了一阵异样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白哉忽然主动开口,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老师,洗完脚再睡。”
“呔,逆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