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好像听到有人在哭。是做梦吗?不关我的事吧……
“吴恙。”我猛然惊醒,有人在叫我。睁开眼,发现单音节就站在旁边。
原来是他啊,搞什么,半夜不乖乖睡觉来吓人。“有事吗?”我坐起来,没好气地问。
“有哭声。”
我仔细去听,果然有哭声不知从哪里传来,断断续续,哀哀怨怨,偶尔夹杂着几句带着哭腔的话,是女人的声音。原来不是我在做梦。
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不仔细去听不觉得真切,仔细去听就让人瘆得慌。我想不管是谁在哭,跟我们这些刚来的人,肯定没有关系。
单音节默默走到窗边,因为壮汉没醒,他把脚步放得很轻,轻到听不到的地步。他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又走到房门前。
我默默看他折腾,眼皮快要合上的时候,他回头轻声说:“就在房子里。”
我顿时清醒了,这所房子里有女人在哭?红头发不可能,秦蓁不可能,难道是包姐?
眼前浮现出她淡淡的笑,这伪装太强大了吧。
单音节抬手要开门,我问:“你干嘛啊?”
“去看看。”他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
我摇摇头:“那是别人的隐私,管太多不好吧?”
如果真是包姐在哭,哭得这样悲切,那一定是内心深处的悲痛,我们无权过问,只能自认倒霉睡不了一个好觉了。
单音节躺了回去,我闭上眼,那哭声变得格外清晰。倒不是声音有什么变化,而是当你注意到一样事物之后,潜意识里就在一直关注着,很难再忽视掉。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又睡过去的,只知道那哭声在我睡着前并没有停。
第二天一早,他们摆出一堆压缩饼干,说是早餐。这玩意我经常听说,但从来没有吃过,毕竟用不着。说实话,真的很难吃。
我一边嚼一边喝水,红头发看了看包姐紧闭的房门,突然问:“你们昨晚有没有听到哭声?”
我和单音节对视一眼,然后点头:“你也听到了?”
红头发叹了口气:“应该是从包姐的房间传出来的,几乎哭了一晚上。我起床就去看了看,但她不像是哭过一晚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她房间里还有人?她不是一个人住吗?”蛮力男惊讶道,然后就被饼干噎到了。
红头发无奈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她只把门开了一条缝,像是刚醒,我不好多说什么,而她直到现在还没出房间。”
“别疑神疑鬼的。”光头笑道,“不是每个人哭完都很明显,多睡会儿很正常,她那么宅又不是看不出来。”
胖小子插嘴道:“就是就是,管那么多干什么?有吃有住就行了,要是不想待,咱们赶紧把任务完成了,拍屁股走人。”
红头发瞪了胖小子一眼,咬饼干不说话了。
说到任务,我顿时觉得头大,这三只眼到底是谁啊,我能感觉到吗?
和昨天一样,我们兵分三路。红头发、光头和我像三个幽灵一样在村子里转来转去,要不是这儿消息闭塞,警惕性高的人应该已经报警了。
虽说是三个人一起瞎逛,但我发现他们俩一直跟在我后面,往哪儿走走多快都是我在决定,俨然两个保镖。我想他们是在寄希望于我的特异功能,也就是所谓的对异能者有感应。他们大概不知道,我自己都不寄什么希望。
有意思的是,那些昨天就遇到过并贡献了不少回头率的村民,又在用好奇的眼光瞟我们。不过这也能理解,就像有一天你在学校里看到一只猴子,觉得很稀奇,第二天那只猴子又来了,你还是会忍不住再多看几眼,人接受新奇事物,需要时间。
不过,这些村民的生活挺有规律的,昨天在哪儿遇见的,今天也能遇见,昨天在干嘛的,今天也在干嘛。
但当我再次看到那个大伯时,一切就有些不对劲了。
他居然又在拔一只山鸡的毛,还是那副不熟练但很兴奋的样子。我心想这大伯运气不错啊,再过几天拔毛的手法该有专业级别了吧?同时又觉得山鸡挺倒霉。
大伯抬头看见我,像昨天一样掂了掂山鸡,冲我吆喝两声,口音还是那么重,我依然没听明白。
我干笑两声算是回应,突然有一只手搭上我的肩膀。我一扭头,挺巧,竟然又是昨天那个大娘,然后就听到她说了一句让人想发疯的话:
“哪里来的俊小伙啰?”
表情、语气,竟和昨天一模一样,好像从没见过我。然后,她还像昨天一样,不等我回应,就去和大伯说话了。
我愣在原地,这算什么,拍电影吗,这个镜头不满意再来一遍吗?据我所知群众演员也不是这么当的吧?
我回头,发现红头发也变了脸色。
如果昨天的一切重来一遍的话,接下来应该是……
我凭着残存的记忆找到了那两个小孩,他们果然在玩泥巴。我慢慢靠近,也不去顾虑会不会吓到他们,如果被泥团砸到我也认了。
然而不合逻辑的一幕发生了,他们竟像第一次看到我们时那样,丢下泥团慌忙跑开了。大概是因为这回只有三个人,才没有被吓哭。
这回,连光头的脸色也变了:“先回去。”
回到包姐家,打猎的还没回,胖小子笑嘻嘻地问我们怎么回来得早些,是不是找到三只眼了。光头说等他们都回来了再解释。
单音节他们不一会儿也回来了,这次还带回一头鹿。按道理这般山珍是可遇不可求的,但当大家得知那些诡异的事情后,鹿肉也变得索然无味了。
“你们是说,那些村民重复着昨天的场景,就像没见过你们一样?”壮汉表示不信。
“准确地说,是就像昨天不存在一样。”我回想那两个小孩惊叫着跑开的背影,心里有些难受。
“会不会是你们记错了?”胖小子表示也不信,“我有时就会觉得眼前的场景很熟悉,好像曾经发生或者梦到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实际上,根本就没发生过,至于是不是梦到过,我就搞不清了。”
“这种现象叫海马体效应。”秦蓁一脸平静地科普,“是未经历过的场景仿佛经历过的错觉。”
“哦――”胖小子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突然指着我哈哈大笑,“你居然错觉了这么久,你的那个什么体挺任性啊!”
我心想你笑个屁,光头看了我一眼,摇摇头:“可是还有我和阿芸,如果说我们三个同时出现这种现象,还不如直接告诉我今天中了五百万。”
秦蓁点点头,看样子还是中五百万比较靠谱。
我叹了口气,心想这三只眼还没找到,怪事却一堆,真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也不知道今天晚上包姐还哭不哭。
想到包姐,我问胖小子:“包姐今天出房间了吗?”
胖小子一边咬肉一边回答:“毛(没呢,找(宅女中的典换(范。”
大家默默吃饭,多奇怪的事情,也要吃饱了再去管。
我在心中估算着时间,果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包姐走出房间,开门,老婆婆进来,递篮子,包姐接篮子,道谢。一切和昨天一模一样。
如果说她们俩约好的每天都这样,倒也不足为奇。关键是老婆婆转身要走的时候,看到了我们。
“有客人呐?”老婆婆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们尽量保持着镇定。
包姐却很自然地笑笑,点头。
这回胖小子不出声了。老婆婆看了我们几眼,走了。
包姐依然什么也不解释,提着篮子就回房间。胖小子咧咧嘴:“这婆婆该不会是健忘吧?”
我看着包姐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后,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凉意,手一抖,筷子就掉到了地上。
我压低声音:“你们看到了吗?”
红头发强颜欢笑:“看到了又怎样,掉双筷子而已。”
我摇摇头,把声音压得更低:“她的后脑勺上……有一只闭着的眼睛。”
“吧嗒”一声,红头发的筷子也掉了。
吃完饭,我们还是老老实实收拾了,然后挤到光头他们那间房,把门关上。
“没想到找了半天,近在眼前。”光头感叹道。
“那咱们跟她摊牌?她还不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呢。”蛮力男说。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壮汉说,“她答应我们住下来的时候,未免太爽快了,也不管我们的身份和目的。”
红头发点头:“回想一下,包姐奇怪的地方还有很多。她几乎一整天都待在房间里,不管不顾我们,半夜却传出哭声。”
“这么大个房子她一个人住,不是富二,就是小三。”我补充道。
众人侧目,但我觉得我说得挺有道理的。
“可是别忘了,最初是我们找上她的。”秦蓁说。
对啊,说不定在她看来,我们才是一群奇怪的人。
“我看,就算她有什么秘密,至少还没有害我们。当务之急,是让她意识到臭虫的存在,不被拐去当实验品。”光头似乎挺忌惮那些臭虫。
红头发突然看向我:“你不会看错吧,她真是三只眼吗?”
“拜托,我虽然轻度近视,但不至于出现幻觉好吗?不信的话,你自己去看。”说完我就有些心虚,万一真是幻觉呢。但红头发那怀疑的表情真令人不爽,我偏要装出一副十分肯定的样子。
红头发点点头,也不知道信没信。
蛮力男笑了:“小伙子,只有你才能看到。”
我顿时反应过来,之前他们说我是异能者来着,难道这就是我的特殊能力?之前看包姐还好好的,这发挥也太不稳定了吧。
“走吧,把话说明白,总好过在这里猜来猜去。”光头说完,我们一起出了房间,却看到包姐正坐在饭桌旁,看着我们,像是等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