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几幢房屋,硬生生在筷子山上的树林里挤出一片地方,形成了一个小村庄。两个四五岁大的小孩光着屁股在外面玩泥巴,看到我们吓了一跳,把泥团一扔,哭着往家里跑。
我看着好笑,但腿疼得笑不出来。红头发问我:“有什么感觉吗?”
我点头,红头发有些欣喜:“什么感觉?”
我很认真地说:“感觉特别累。”
红头发咬了咬牙:“废话!我是问你有没有感觉到异能者的存在!”
我摇摇头,心想是你的设问不清楚,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光头笑笑:“别急嘛,这才多久啊,感觉不到很正常。再说了,也可能是那人恰好不在附近。”
红头发点点头,竟然还对我略含歉意地笑了笑,然后说:“那我们先住下吧,这次应该赶在臭虫前头了。”
大家都累得够呛,自然没什么异议,我们选了一户最大的人家,派既面善又伶牙俐齿的红头发去谈。
红头发刚走到门前,门内就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来了。”然后是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朝门口走来。
我们有些惊讶,大门上没有洞,咱还没敲门呢,这屋里的人是怎么知道的?
光头指了指窗户,我恍然大悟,大概是那俩小屁孩哭闹的动静太大,屋里人早就通过窗子发现了我们,看到我们朝这边走来,就来开门了。
这样看来,这家人也是热心肠,费不了多少口舌就能住下。
然而大门一开,我们全都愣住了。
门后面根本没有人。
红头发瞪大眼,招呼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会不会是能隐身的异能者?”胖小子小声嘀咕了一句。
“各位请进吧。”那个女声又响起,听起来离我们有点距离,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
“那……打扰了。”红头发带头走进去,我们紧跟上。走在最后的单音节刚踏进屋子,大门就关上了。
我们站在门前,面对空无一人的厅堂,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家人热情归热情,还真是奇葩,难道要跟我们玩躲猫猫?拜托,我们都累成狗了好吗,谁陪你玩啊!
红头发准备再次开口,这时里屋里走出来一个人,一个衣着朴素、身材苗条、长发编成马尾辫少妇模样的女人。
女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你们是要留宿吗?”
真是开门见山。
“对。”红头发回答,“人有点多,不一定要都住这里。如果不方便,我们就走。”
“可以的,”女人依然笑得很淡,“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其它的房间都可以提供给你们。”
我扫视了一下,一共四个房间,三间给我们八个人,差不多了,住在一个房子里,彼此也好照应。
红头发笑了:“我们大概要住五天,你开个价吧。”
女人摇摇头:“我不要你们的报酬,我一个人住,这些房间空着也是空着。我只要你们答应两个条件。”
女人像是思考了一下,然后接着说到:“一是你们绝对不能看我的房间,更不能进。二是不要找我要任何吃食,包括水。”
我们点点头,这是应该的。
于是女人抬手指了指三个房间说:“你们自便吧。”
“请问你怎么称呼?”红头发问。
“叫我包姐吧,这不重要。你们也不用自我介绍,我不感兴趣。等你们离开这里,我想我们就什么关系也没有了。”女人淡淡一笑,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房门关上后,传来上锁的声音。
虽然感觉有些奇怪,落脚点好歹有了,而且是出奇的顺利。剩下的三个房间,刚好两大一小,小的给红头发和秦蓁,一个大的给光头、蛮力男和胖小子,另一个给壮汉、单音节和我。
我们放好东西,都到光头他们的房间集合,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不出意外的话,三只眼就在这个村庄里。我们分成三组,一组去找三只眼,一组上山找食物,一组留在这里照看东西。”
分配的结果是,蛮力男、壮汉和单音节去打猎,红头发、光头和我去找三只眼,胖小子和秦蓁留下。
分头行动的好处就是,人少不好偷懒。
这个村子是迷你级别的,除了包姐这家,只有六所房子,按一户人家五个人算,一共也就三十来个人。三十来个人里,找一个有三只眼睛的人,应该不是难事。问题在于,我们不能像找普通人一样,随便抓到一个人就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长着三只眼睛的人?”这样大概会被直接抓进精神病院。
就算有心理承受能力强的人,不觉得我们是有病,那个三只眼很可能一直隐藏着自己,就算是他最亲近的人,也可能不晓得他的秘密。
我们三个在村子里瞎转悠,装作路过这里心血来潮进来逛逛的样子,其实暗中观察着这些村民们,看看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平日里来的外人一定很少,因为大部分人见了我们,都露出好奇又有些害怕的表情,偷偷看我们几眼,然后小声谈论,回头率特别高。我暗爽,要是在大街上也能这么有存在感就好了。
既然那第三只眼睛长在后脑勺上,他应该没什么头发。我锁定了一个戴草帽的大伯,他正在拔一只野山鸡的毛,看手法一点也不熟练,脸上却是兴奋的表情,可能是难得抓到一只吧。
我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探探口风,不管三只眼愿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总会有细节显露,而且我自认为观察力还不错。
大伯像是突然发觉我在看他,抬头眯着眼看我,我心想惨了,这可不是什么有礼貌的行为,万一这大伯脾气不好,我得赶紧跑。
我刚反应过来,他却咧嘴笑了,掂量两下手里的秃毛山鸡,像是在炫耀,然后朝我喊了两声,可惜口音太重,我完全没听懂。我回头看看红头发和光头,他们也是一副茫然的表情。我只好冲大伯尴尬地笑了笑。
大伯摇摇头,可能在感慨我们怎么连话都听不懂,然后继续拔鸡的毛。
我算是知道语言的重要性了,两个人哪怕面对面,语言不通只能干瞪眼。我放弃了探口风的打算,这时,一只手突然搭在我的肩上。
“哪里来的俊小伙啰!”
我吓了一跳,转头看到的是一个微胖的大娘,她这话虽是个问句,却并不等我的回答,冲我挤挤眼,直接朝大伯走去。
大伯又向大娘炫耀那只秃毛山鸡,然后他俩就山鸡该怎么吃的事情讨论了起来……好吧这是我瞎猜的,我只知道他们在对话,而我实在不想在一只山鸡上耗下去,于是继续逛。
路上又遇到那两个被我们吓哭过的小孩,又在玩泥巴。我心想该不会又被吓哭吧?还是绕开好了。又想到他们后脑勺上不知道有没有长眼睛,要不要去看看。
正当我纠结呢,那两小屁孩已经看向了这边,却并不惊慌,反而咯咯笑了,举着泥团就要来砸我们。
我一边跑一边感叹,小孩就是小孩,连恐惧都可以被欢乐替代。
红头发和光头一直提醒我注意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可我除了肚子饿真没什么其它感觉。估摸着打猎的该回来了,我们返回包姐家。
还没进门,就看到一堆战利品,说是一堆,主要是因为数量比较多,光兔子就有十多只,还有五六只大大小小的鸟,也不知道什么品种,吃了会不会犯法。
进门后,其他人正坐在桌子旁休息,像是刚回来。壮汉招招手:“怎么样?找到了吗?”
红头发摇摇头:“哪儿那么容易,这小子一点感觉都没有,就知道喊饿。”
光头笑了:“其实我也饿了。倒是你们,怎么突然跟兔子和鸟过不去了?平常不是专门抓大家伙的吗?”
“嘿!”蛮力男站了起来,“你别说今天运气真是不好,大家伙见都没见到,本来以为要空手而归了,没想到这小哥这么厉害,用针去射兔子和鸟的心脏,那叫一个扎心啊,一射一个准。”
我顺着蛮力男的目光看过去,果然他说的是单音节。
其他人听了,纷纷看向单音节,目光中不免多了几分敬意。而我和壮汉,还有红头发,是早有领教了。
我回想起那条蛇遭暗算死在我眼前的场景,还有在尽林里那些转瞬就不见的果子,觉得让单音节射几只小兔子小鸟,真是大才小用了。
单音节一只手撑着下巴,动都没动一下,好像蛮力男说的是另一个和他毫不相关的人一样。
我们很快料理好了那一堆野物,把它们变成一桌的烤肉炖肉,香味引来附近人家的狗,在门外直叫唤。我想起那个因为一只山鸡得意的大伯,不知道他看到我们的,会不会想哭。
至于吃了会不会犯法,吃完了再说。
“我去叫包姐一起来吃?”红头发把胖小子伸向烤肉的手拍开,问道。
光头点点头:“也好,总得感谢一下人家。”
红头发走到包姐房门前,敲了两下:“包姐,我们准备好晚饭了,要不要一起?”
房里传出两声回应,听不清说的什么,大概是拒绝了,因为红头发转身回来,耸耸肩:“她说不了,让我们吃完记得收拾。”
“你们离开后,她就没出来过。”秦蓁发话了。
“她不吃就不吃呗,管那么多干什么?”胖小子抹了抹口水,“她舒舒服服呆在房间里,当然不觉得饿,哪像我们,拔山又涉水的。”
说完,胖小子瞄一眼红头发,又将魔爪伸向了烤肉。
想想也是,大家都又饿又累的,没人再多话。
吃饱喝足后,我们乖乖地收拾残局。突然,敲门声响起。
我们面面相觑,有人在大门外,而包姐还在房间里,应该听不到敲门声。
红头发走向包姐的房间,这时房门却打开了。包姐径直走到大门前,也没问是谁,就开了门。
门外是一位老婆婆,提着一个竹篮子,篮子上盖着一块布,看不到里面的东西。老婆婆抬脚就进来了,笑着把篮子递给包姐,包姐笑着接过,道了句谢谢,两人不再有多余的话,好像事先安排好了一样。
老婆婆递过篮子,转身就要走,这时才注意到屋里我们这一大群人,露出惊讶的表情:“有客人呐?”
胖小子嘴甜,赶紧叫了声:“婆婆好!”
老婆婆点点头,看了我们两眼就走了。
包姐提着篮子,也不解释什么,进了房间上了锁。我猜那篮子里八成装着饭菜,就说她怎么不吃晚饭呢,原来有人送。
收拾完,大家早早进房间歇息了。我躺在床上,同屋的两个闷葫芦好像不存在一样,安静得让人发慌。我一时半会儿睡不着,睁着眼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