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张望,前面居然有四个帐篷,两个大的,两个小的。左边的大帐篷前坐了一个体型中等的光头男,正在往石头搭成的简易灶台里加木条,灶台上架着一锅水,刚开始烧的样子。
壮汉和红头发走过去,我和单音节跟在后面。那光头抬眼看到了我们,丢开手里的木条,站起来双手叉腰看着我们笑:“可算把你们等来了。哟,咋多一个人呢?”
我寻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说的是单音节。也对,一开始他就跟我们不是一伙的。
红头发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不忙着赶路嘛,忘了和你们说了。他算是合伙人,具体什么情况,待会儿大家都在的时候再说。哎对了,他们人呢?”
光头好奇地打量我和单音节,打量了老半天,被红头发瞪了一眼,这才赔笑回答道:“他们打猎去了。等着吧,这山上野物多着呐。”
于是,我们各自找了个地儿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我发现单音节特意走到十米开外一棵大树下,背靠树干坐着,像每次在尽林里休息时那样。我其实很想提醒他,这里可不是尽林,那些时不时喜欢在树下待着的人,运气好的被苹果砸中了,运气不好的,遇到了毛毛虫和鸟粪。
但最终我什么也没说。因为我很好奇如果单音节运气不好,他会有什么反应。
大概是觉得我比较好说话,光头十分热情地找我聊天。我从没见过这么会耍嘴皮子的人,几个回合下来,我差点连银行卡密码都告诉他了,而我还不晓得他叫什么名字。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一群人吵吵嚷嚷地过来了。我站起身,第一眼就看到了一颗猪头,当然那是一只已经死了的野猪的。背着野猪的是一个体格健硕的男子,比壮汉还要壮上几分,看上去一身的蛮力,扛一头半人高的大野猪竟不在话下。野猪后头跟着一个矮矮胖胖的男孩子,脸上也是圆鼓鼓的,但并不给人肥腻的感觉,反而显得可爱,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老远就冲我们招手,炫耀着手里的大灰兔子,应该挺外向,也应该挺能吃。
胖小子旁边还有个短发女生,看上去和他相比,年纪大一点,个头矮一点,身形则小了一大圈。虽说留的是短发,但人很清秀,也很内向,看到我们之后眨了眨眼,依然慢慢悠悠地走。
我看那女生小巧柔弱的模样,心想她怎么能去打猎呢?采几个蘑菇还差不多。结果她真的是采回来一堆蘑菇。
这三人回来后打了声招呼,大家就为了晚餐各自忙开了。男孩和女孩去打水,壮汉和蛮力男去砍柴,红头发对付那头野猪和那只灰兔子,光头照看着那堆火,同时烧水给大家喝。
为什么我和单音节没事儿干呢?因为他们觉得我们初来乍到,也算是客人,今天就歇着。但我脸皮还没有厚到真的就这么闲着笑看他们忙,于是我自告奋勇洗蘑菇,同时望了一眼还在树底下坐着的单音节。他一脸干我何事的表情,然而最后还是被我拉着一起洗蘑菇。
野猪炖蘑菇,这玩意儿我还是第一次见,也不知道吃了会不会中毒。还好只炖了一锅,剩下的野猪肉和兔肉,串成串儿在火上烤得滋滋作响,要不是有女生在场,我口水都要掉地上了。
饱餐一顿后,大家和颜悦色地聊起天来,我很快就知道了他们各自姓甚名谁。光头叫秦临,蛮力男叫闫威,胖小子叫杨达柯,女孩儿叫秦蓁。我一听,扑哧一声笑了,问她你是不是有个妹妹叫易切啊?
我本是开个玩笑,想逗逗这个不爱笑的女生,没想到她不但没理我,反而眼神暗了暗,低下了头。
我哑然,心说这是什么反应啊,我就算再没有吸引力,也不至于这么遭嫌弃吧?奇怪的是,其他人也没有发笑的,懂不懂幽默啊?
红头发抿嘴冲我摇了摇头,我识趣地闭了嘴,心想他们该不会以为我是在调戏她吧?我还是老实点吧。
好在光头……也就是秦临立即打圆场,对着单音节乐呵呵地说:“这位新来的小哥,你还没自我介绍呐。”
单音节点点头,说:“我是单陵。陵墓的陵。”
我愣了一下,原来他真的姓单。又愣了一下,原来是这个陵。那么当初老者应该是叫他阿陵,而不是阿林。
那几个所谓总队的人,也和红头发一样,早就知道我叫啥名、长啥样了。这倒也不奇怪,毕竟是他们找上的我。而那些面具们就更不用说了,不然那个杀了老者的面具在我出现之前怎么没有对着单音节磨嘴皮子呢。
这种感觉很奇怪,突然就有一群完全陌生的人,直接看着你叫出你的名字,而你根本不是知名人士,微博粉丝都只有可怜的三位数。我知道有很多人喜欢这种感觉,觉得自己变得有名有人气了什么的,但我不喜欢,我不想出名,因为树大了难免招风。
何况那些叫着你名字的陌生人,可能是想结交你,也可能是想勾搭你,可能来帮你,也可能来要你的命。
聊着聊着天就黑了,一直很活跃的胖小子没了兴致,开始吵着说困了困了,于是大家开始分配帐篷。一个大帐篷分给壮汉和光头,另一个大帐篷则给蛮力男和胖小子。一个小帐篷给红头发和秦蓁,那么另一个小帐篷,自然而然地分给了我和单音节。
听光头的意思,本来我是可以一个人睡一个小帐篷的,没想到还会来人,又没有多余的帐篷,只能挤挤了。
我苦笑,也只好这样了,好在我俩都不胖。不然还能怎样呢,把他赶回尽林吗?他都已经回不去了。
红头发等秦蓁爬进帐篷后,把我拉远了低声说:“你拿她名字开玩笑的时候,你知道她为什么不理你吗?”我摇摇头,红头发表情严肃,“她的确有个亲妹妹,两年前去世了。”
原来是这样。
看我一脸震惊,红头发缓了缓语气:“今天不怪你。我尽早告诉你,是希望你以后注意,不要揭她的伤疤。”
我心情低落,想那玩笑开得真是失败。来到分给我的那顶小帐篷前,我看到单音节正抱臂站在旁边。我咳了一声,心想你该不会是在等我吧?不用这么客气的。
我憋着笑说:“你不用等我的。”
单音节用下巴指了指帐篷,我低头一看,帐篷的拉链处竟然正好趴着一只硕大的蜘蛛。
搞什么啊,一个大男人怕这个?!我用鄙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他还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我笑着随手捡起一根木棍,把蜘蛛挑飞了老远,一脸得意地望着单音节,丢下木棍拍拍手说:“这下你总敢进去了吧?”
如果是个怕蜘蛛的女生,我一定会细声安慰,可既然是单音节,我也就只有嘲笑的心情了。
他挑眉看我,像是在揣摩我的表情。我刚想这小子不会生气吧,他却摇摇头,说:“我不是怕。”
我瞪眼:“那你干嘛站在这儿等着我来对付它?像我一样捡根木棍挑一下不久完事了?”
单音节只回了我一个字:“脏。”
说完,他自顾自地钻进了帐篷,留我一个人在夜风中凌乱。
做了一会儿思想斗争,我才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爬进了帐篷。说真的,我从小到大,除了老妈老爸,再也没有和任何人睡得这么近过。之前和壮汉睡在一间房的时候,因为有两张床,倒也没什么。而现在两个人挤在这么小的帐篷里,动一下都难,更别说隔开点距离了。
我慢慢吞吞地爬进去,看到单音节已经把自己裹进了一件蓝色睡袋里,侧着身子,面朝帐篷壁,看得出他在尽量往旁边靠。无奈帐篷本身太小,留出来的位置依然很可怜。
我看了看另一件红色的睡袋,笨拙地把它往自己身上套,无奈没什么经验,施展的空间又小,搞了半天不说,还撞了单音节好几下。而单音节只是一直闭着眼不说话,但我一看到他的眉头皱起来,就知道他忍不住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十分利落地完成了剩下的步骤,侧身躺下一动不动。
这一晚我睡得很不好,一是不习惯,二是很不习惯,三是真的非常不习惯。总之我几乎是一直半梦半醒地熬到了天亮,既睡不踏实,又不敢乱动,一个姿势躺下来浑身都是酸的。身后的单音节也没有什么动静,我想他肯定也好受不到哪儿去。
天开始微微亮的时候,我才好不容易睡着了一会儿。结果一醒来,就看见单音节解开了上半身的睡袋坐了起来,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盯着我。我眨眨眼,确认自己是清醒的,心想该不会是流口水了吧?没感觉啊……
“你终于醒了。”单音节竟然笑了一声,“能放我出去了吗?”
“啊?”这我可就摸不着头脑了。你哥哥我又没有给帐篷上锁,你想出去就出去呗,搞得好像我把你囚禁了一样。
这时我感觉腿下面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仔细一看居然是单音节下半身的睡袋……没错,被压在了我的睡袋下面……
我顿时尴尬不已,以前的确有过从床头睡到床尾的先例,只是没想到在睡袋里也能这么不老实,何况我才睡了那么一会儿。我赶紧扭动着挪了下来,单音节立马就钻出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