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除了聚元质库和太平山庄,王本草自然很快想到了清风观和松鹤观,毕竟这是除了宋家庄之外,王本草最有好感的两大势力了。不过王本草可不敢确定,这两观真能一下拿出一千两白银出来;就算能够拿得出,自己带着千两白银也着实不便,所以这两观也不是好的借钱之所。
在自己熟悉的势力里面,既有钱又方便借钱还能直接借出飞钱票的,就只有汇通山庄了。虽然汇通山庄远在江南,但王本草相信汇通山庄肯定存有北方第一质库——聚元质库的飞钱票,否则汇通山庄南国第一山庄的名头就成了笑话。
而且,汇通山庄的两位少主近些年一直驻守苏州,而不是万里之遥的蜀国之都成都,自己又与两位少主有过数面之缘,虽然自己很清楚两位少主有拉拢之意而刻意保持了一点儿距离,但如今事到临头,也只有去找汇通山庄借钱才是上上之选了。大不了以后找个机会还了这个人情也就是了。
想好了筹钱之事,王本草忍不住开始考虑另一件棘手之事,那就是在宋家庄的比武招亲大会上伤了张游龙。如果不是张游龙苦苦相逼,又是与宋月的婚约这样的不能相让的大事,王本草是绝对不愿意与张游龙正面为敌的。
如今撕破了脸,自己以后在太平山庄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王本草对于张游龙的实力实在不是很清楚,否则擂台上根本不会出第二刀。
对于自己无意中练成的这道刀气,王本草对其威力还是十分满意的,毕竟一刀就把少林寺三位武僧击杀了。这与当年与玉成子在太室山切磋时的刀气绝对不可同日而语,毕竟那时还没有完全形成第二气核,更不会利用第二气核。
但这刀气用到张游龙身上,王本草着实有些惶恐。好在自己当时只使出了六七成功力,张游龙又身穿护甲,自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张游龙的双臂中了两刀,虽然中刀气时有所准备,但从张游龙无法拿住佩剑的情况来看,双臂就算不废也是重伤啊。
一想到这个,王本草就禁不住忧心忡忡。他还想在太平山庄站稳脚跟、建功立业呢,若是得罪了这位两大护法的宝贝公子,他就真的没法在太平山庄待下去了。不过眼下多想无益,还是尽快赶到太平山庄看看张游龙的伤势再做决断吧。
返回太平山庄的路实在不太好走,北风呼啸,不时落雪,马车行得十分缓慢。
王本草无奈,只好继续琢磨一些事情。
最让他头痛的,就是与宋月成婚之后的难题。虽然他一直盼望着迎娶这位让他一见钟情的洛阳第一美女,但龙啸海显然只是把宋月当成探寻龙镇东之死的一把钥匙。一旦宋月随着王本草住到了太平山庄,若是应对太平山庄众人不当,只怕还会有性命之忧!这可不是王本草能够应付的。难道宋世雄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让王本草留在宋家庄?
只是自己当然不能答应,因为龙啸海不会答应,自己就算乐意也是没法办到的。可自己奋斗了13年,才搏得了一份功名,一位佳人,哪一样也不能轻易放弃啊?难道真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想到这里,王本草对太平山庄或者说幽冥教的众人反感益深,心中隐隐生出远离之意,这也是母亲当年的遗愿,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想着为与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势力建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如果说之前的一切,都是被迫而为,或者说是当时条件下的最佳选择的话,那么现在,有了与宋家庄的婚约之后,太平山庄的功名却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毕竟功名可以在别的地方赚取,但可心佳人只有一个!
自己若能入赘宋家庄,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只是当宋世雄向王本草提出订婚条件的时候,王本草已经几乎可以确定,清风观乃至松鹤观的血案,一定与宋家庄有关。
只是因为牵涉到宋月,王本草一时还不想告诉两观,以免自己两难。但这件事情也不能一直隐瞒下去,否则就是对两观的不义了。
不过,世事难料,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这些困惑,还是回到太平山庄与二爷爷商议之后再作定夺吧!
王本草所乘的马车在北方大地上走走停停,中间为了避免行踪泄露,还换了三辆马车,所以,直到腊月二十二,王本草方才赶到太平镇,这一路竟行了十二天之久。王本草在镇中心就下了车,然后自行去往太平山庄。
王本草没有直接去探望张游龙的伤情,而是先去找到了二爷爷王正义了解山庄的情况,特别是张游龙的伤情。一问之下,果然不出所料,张游龙双臂为刀气所伤,至今无法拿剑,只能端端饭碗而已。张志翔夫妇已经暴怒,几次找龙啸海进言要求严惩王本草。
好在龙啸海本身对张志翔夫妇也心存忌惮,不希望他们一家独大,而张游龙伤情如此严重,王本草俨然成了幽冥教青年一代的第一人,如何处置当真是个难题。
按照王正义的估计,王本草的太平山庄副庄主之位自然是没戏了,连那个“未来的炼狱使”之位恐怕也悬了。
王本草自然觉得委屈,这张游龙自寻死路、狂妄自大,没本事接招还硬撑着,明明是公平对决,输了居然还要别人负责任,简直像个小孩子!但气归气,王本草还是决定在见龙啸海之前先去张游龙处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治一治他的伤,缓和一下矛盾。
当王本草在王正义的陪伴下,来到张游龙卧病之处时,迎接他的自然是一片声的责骂,萧红怡尤其激烈,形同泼妇,毫无气度可言。
这也难怪,张游龙这一次的伤十分难办,幽冥教上下用尽了办法,就连最精通医理药性的郑长老也束手无策,只能开些加速伤口愈合、提升人体元气的药,但张游龙的双臂仍然无法用剑,这基本等于成了废人,别说亲传弟子,连一般的内门弟子都不如了。张志翔夫妇如何能不急?
王本草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说自己或许有办法让张游龙的伤好起来。此言一出,张志翔夫妇的小院顿时安静了下来。张游龙看了一眼王本草,原本满脸的委屈与愤怒顷刻消融,换成了惊喜与期盼。王本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张游龙将上身脱光,坐在他的对面,检查他的伤情。
张游龙的伤情看起来很轻,只有双臂之上各有两道淡淡的暗红血线。王本草先是把脉,然后直接将手掌压在血印上感受双臂的经脉与骨肉。
良久,王本草方才确定,张游龙的双臂经脉与骨肉皆被重创,血印两侧的经脉与骨肉险些被切断。虽然用普通的药草治了标,但经脉之伤却根本没有好转,所以才会看起来好好的,双臂却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张师弟的伤是先天真气所化刀气所伤,我以先天真气为其疗伤,或许能有效果。不知二位护法大人和张师弟意下如何?”王本草问了一句,神情淡然,目光直视张游龙,张游龙的目光却闪烁不定。
“你有几成把握能治好?”这是张志翔的回话。
“你真能将先天真气调出体外治伤?”萧红怡问了一个看似多余的问题,但在场的人其实很清楚,幽冥教还没有听说谁能将先天真气调出体外使用的,因为先天真气通常是无法离体的,而且其本身的主要作用也是护体保命。
“我是第一次尝试此法,没什么把握。但先天真气何其珍贵,想来定有效果。”王本草看起来依旧神情淡漠,其实是强自镇定。
萧红怡还想说什么,但却被张志翔用眼神阻止了。
“那就请王师兄试一试吧?”张游龙无神的双眸灵光一闪即逝,显然最近被这伤折腾得没了精神。
“我也是这个意思。”张志翔表情肃然,看不出心中所想。
“好。那就请张师弟到床上躺着,全身放松,不要运气。我随后便施法。”王本草率先起身,走到内室。张游龙、张志翔、萧红怡、王正义等也跟了进去。
待张游龙躺好,王本草坐在床边先打坐调息了片刻,同时启动了丹田与膻中两处气核,强大压力下,先天真气形成两股热流,分别涌向王本草双臂。
王本草猛地睁开双眼,双手似缓实疾地将张游龙的右臂受伤处包裹起来,左掌在下,右掌在上,掌心相对,将两道先天真气同时放出,从张游龙伤臂处穿过,再进入自己的掌心,形成对流,并持续不断。
刚开始的时候,张游龙没什么反应;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张游龙嘴上说“热乎乎的,挺舒服的”;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张游龙眉头微皱,嘴上不停地说“痒,有点儿痒”;两炷香工夫过后,王本草额头已是大汗淋漓,张游龙更加不堪,不但满头大汗,还浑身颤抖,嘴里不停地喊着“痒,痒死我了”;又过了一炷香时间,张游龙已经开始哭号,嘴里反复地叫着“我受不了了,钻心的痒,快停下”,左臂和双腿甚至开始拍打床铺。
张志翔见状,不惊反喜,连忙按住儿子的身体,同时鼓励王本草继续下去。王本草却几次深呼吸后,停了下来,起身道:“弟子也有些支撑不住了,请左护法先看看效果如何再做定夺吧?”
张志翔面色一沉,随即点头道:“好,本护法就先看看效果。”说着,让张游龙起身试试右臂的感觉。张游龙抡了几圈,又握了几次拳,大喜道:“真的有效,能使上劲儿了,拿剑绝对不成问题,只是不知能使出几分功力来。”
王本草闻言,心中一宽,知道自己蒙对了,连忙道:“师弟别急,这个办法也是我临时想出来的,也没有本事持续不断地用。要不这样吧,我每天施法一次,每次半个时辰,估计师弟不觉得痒时,便大好了。但师弟千万不可真的以为好了,至少再休养百日,每天可以自己运使先天真气来回冲刷受伤的地方,且百日之内不可用力,以防伤情复发。”
张志翔点头道:“我看行,就这么办吧?”说着,看了萧红怡和王正义一眼。二人皆点头。
当王本草准备离开张志翔夫妇的小院时,正巧碰上龙啸海闻讯赶来,与他同时到来的,还有封得仁、毕雪剑、萧强等。王本草只得将情况向龙啸海详细禀报了一番。
龙啸海看不出喜怒,只是平淡地表示知道了,安慰了张氏父子几句,便离开了。王本草也随即离开,期间看了毕雪剑几眼,但想到自己如今准备迎娶宋月,终于没好意思开口说话。
当晚,龙啸海召集左右护法、八大长老、三大使者以及剩余的亲传弟子议事。
王本草首先禀报了宋家庄之行的情况,特别是与张游龙比武的缘由与细节,萧强作为证人一同禀报。龙啸海听罢,对王本草顺利完成打擂任务表示了认可,对王本草顾全大局、没有与张游龙在擂台上纠缠也十分赞赏,但话锋一转,又批评了王本草出手没有轻重、误伤同门,并批评了左右护法教子不严、险些坏了好事。
或许是因为张游龙伤情有望,张志翔夫妇虽然满脸阴沉,却一句反驳的话也没说。这让王本草有些意外,同时一颗悬着的心略微放了下来。
龙啸海同时提到,封得仁审问钟向阳父子已经有了结果,是钟魁被俘后被迫向柳家堡泄露了幽冥教就是太平山庄的秘密。
众人判断,宋家庄必然也知道了这个秘密。幽冥教原本要处死钟魁,但在部分长老的求情下,钟向阳又请求自断一臂以救子,龙啸海与左右护法商议后,决定钟向阳父子各断一臂以赎罪,钟向阳调回青州分坛任副坛主,调封得仁之弟封得智负责洛阳分坛事务,钟魁则在总坛终生戴罪服刑,常年戴着脚镣喂马。
钟向阳父子的东窗事发,也让王本草娶宋月之事蒙上了一层阴影。部分长老提出不能再娶宋月,以免给太平山庄带来祸害;而以龙啸海为首的更多高层则主张尽快迎娶宋月回庄,并扣为人质,以免宋家庄有所图谋。
要知道,幽冥教在武林中虽然大名鼎鼎,却始终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露了行踪,那些被幽冥教除掉的江湖豪杰之后,若是一拥而上,幽冥教无论如何也是难以抵挡的。
好在虽然秘密外泄近两年了,柳家堡和宋家庄却一直没有明目张胆地采取行动,现在正是主动出击、赢得筹码的时候。
一番争论之后,最终还是决定让王本草把宋月娶回太平山庄作为人质。王本草虽然不愿宋月变成人质,但对于迎娶宋月却是十分欢喜的,便没说什么。
至于婚礼结束之后还要不要回太平山庄,王本草倒并不执著,毕竟父母的惨烈教训仍可闻血腥之气。
115陷囹圄
腊月二十七,王本草最后一次给张游龙治完伤,便借口与汇通山庄有约,放弃了参加幽冥教新年大会的机会,策马南下。
张游龙的右臂,在第一次治伤时痒得最厉害,第二次已经不怎么痒了,第三次则只觉得热乎乎的了。如此,三天便将一条手臂的伤基本治好了。王本草于是如法炮制,又用了三天时间,把张游龙的左臂也治好了。
萧红怡原本希望王本草再多给张游龙治两天,以巩固效果,但王本草急于去汇通山庄借钱,便以欲速则不达为借口,说年后出了正月再巩固一次,萧红怡也担心出手太猛不利于伤情的彻底恢复,便答应了。
此次南下,王本草算是第二次在路上过年,但心中不但没有遗憾,反而十分兴奋。北风呼啸,却成了他南下的助力,马儿不用出多少力,便可以四蹄如飞。
由于准备找汇通山庄借钱,担心两位少主从吴越国返回位于蜀国的汇通山庄祖宅过年,王本草在从洛阳返回太平山庄的路上便向汇通山庄发出了信息,只说有要事相求。在为张游龙治伤期间,王本草便收到了回信。为了不耽误正月十五之期,王本草只好大年关的外出借钱。
大年初五,王本草一路顺风,经过九天的长途奔驰,终于抵达苏州,来到了汇通质库。
站在质库后门口,王本草忍不住想起第一次来拜访汇通山庄两位少庄主的情形,那时的他初出茅庐,对世事尚还懵懂,行事并没有多少主意,更多地是观察和学习的心态。
而如今,他每做一件事,都会有明确的目的性,并且在做决定前会反复权衡利弊,这当然是一种成长,其中也有不少源自父亲王庆丰所留下的那本《利论》的教诲。
用王本草的观点来看,《利论》一书比起儒家经典《论语》更加实用且直接、深刻,既洞察人性,又趋利避害。只是王本草有些不解的是,父亲如此大智大慧之人,为何会英年早逝呢?
父亲的死因,母亲讳莫如深,二爷爷则故意不说,这让王本草原本想通过其他人一探究竟的心思也逐渐淡了,甚至连继续打听父亲的江湖轶事的想法也放弃了。
王本草相信,母亲和二爷爷一定是为他好的。既然不说,自然是现在的自己不适合知道真相。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王本草相信二爷爷一定会全部告诉他的。否则,王本草也会在他认为的时机成熟的时候,再向二爷爷一探究竟的。
这番心思不过一念之间。王本草在汇通质库门口稍立,讲明来意,便顺利进入质库后院,就像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直接去了客厅。在客厅等了不过一盏茶时光,周天成、周天策兄弟俩便现身相见。
一番寒暄,周天成询问了王本草在宋家庄夺擂的事情,王本草顺口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借一张一千两的聚元质库的飞钱票。
周天成尚未询问这笔钱如何还,王本草便明言可为汇通山庄出手一次以偿还这笔钱。王本草很清楚,幽冥教出手一次的底价就是五千两,自己身为幽冥教三位使者之一,出手一次只抵一千两,已是让汇通山庄占了莫大的便宜了。
果然,周天成闻言,满口答应,并让周天策立刻去取飞钱票。
在周天策取钱的空当,王本草向周天成了解了一下汇通山庄的经营情况,权当是闲聊。从周天成口中,王本草得知汇通山庄的经营在持续扩张,已经成功地从发源之地——蜀国成都一路沿江而下,横跨蜀、楚、吴、吴越四国,直抵东海。
山庄主要经营质库生意,汇通质库开遍大江南岸,在蜀国境内则不分江南江北皆有布局,出蜀后主要是畏惧百年死敌——通天谷的天圣教与天灵教的袭扰,一直没有在江北开库。
而今年,周天成已经决定再向南去,到吴越国的首都杭州开设新的汇通质库,将汇通山庄的势力向东南推进。在开设质库的同时,汇通山庄还借助大江水道,建了数条河运船队,既运送各类物资,也可运送人员。
周天策去了许久才回来,可见这一千两飞钱票着实不是小数目。
好在一切顺利,王本草一下子就拿到了亟需的婚约礼金,一番致谢后,就急匆匆地告辞了。
周天成知道王本草要赶在正月十五前把礼金送到宋家庄,便没有留王本草吃饭,还安排了一艘客船和一辆上好的马车专程送王本草北上,直至洛阳,这倒让王本草少了骑马的辛苦,心中自是十分感激。
但更令王本草感动的是,周天成在送别时,提醒他到了宋家庄一切小心。通常来说,送别时常说的应该是“一路小心”,而周天成作为汇通山庄的少主,居然郑重提醒他到了宋家庄一切小心,显然确有所指,这让王本草对此次洛阳之行又多了一分戒备之心。
他倒不是担心宋月心思不纯,而是知道宋家庄庄主等人对《先天功谱》用心颇多。但周天成居然直接提醒,恐怕他们对自己的背景,或者说太平山庄的武学传承已经摸得一清二楚了吧?看来有钱真是无往而不利啊!就连自己一身本领也要为钱所困,向汇通山庄求助。
有了汇通山庄的马车相送,王本草自然不会再受北风之苦,舒舒服服地进了洛阳城,比原计划的正月十四还早了一天。不过王本草并没有急着去宋家庄,而是在远离宋家庄的地方找了间客栈住下,然后开始观察宋家庄内外的状况。
只是盯了两天两夜,仍然没有看出明显的不妥。这也难怪,自己孤身一人,所见有限,就算情况有异,单从一处着眼,也很难发现。于是。在正月十五午后,王本草便大摇大摆地进了宋家庄。
宋家庄上下都在忙着准备元宵佳节,但见到王本草后,却十分郑重地前去通报。很快,王本草便在熟悉的客厅见到了宋月和宋世雄。王本草说明来意,递上了飞钱票,又连忙道歉说大过年的店铺都关门了,没有买到别的什么礼物。
待正式定下下聘礼的日子,再行礼聘之事。宋世雄连忙表示“无妨”,宋月还主动邀请王本草晚饭后一同逛洛阳灯市,这让王本草原本有些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想想自与宋月相识以来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宋月的主动相邀也算情理之中,王本草也自信现在的他值得宋月的主动一邀。
但逛灯市前的晚宴上,王本草依旧小心翼翼,不但滴酒未沾,就连菜也只吃宋家人吃过的,以防出现意外。
洛阳的元宵灯市着实漂亮和热闹,但王本草的心思却全在宋月身上。宋月依旧戴着薄纱,美丽而神秘。为了避免麻烦,宋月还特意从宋家庄的偏门出来,但没走多远,还是引起了路人的注意。
王本草见状,索性一把抓住了宋月的手,与宋月手牵手并行。宋月开始时有些迟疑,但走了两步便一切如常了。如此一来,二人反而更加引得路人的注目。但也有人在一旁窃窃私语,说起年前比武招亲之事,此时敢牵宋月之手的人是谁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王本草却并不惊慌,反而满心欢喜地领着宋月将洛阳灯市一一看遍,方才意犹未尽地返回了宋家庄。
当晚,王本草依旧在宋家庄的客房住下,然后打坐了一夜,没敢躺下,生怕一不小心睡着了发生什么意外。
第二天一早,宋家庄照例安排了早饭,宋月亲自带着早饭与王本草在客房食用。王本草接过宋月递来的米粥,突然生出了一种找到家的感觉,毫不犹豫地喝了个底朝天。宋月见了,连忙笑着让王本草慢点儿。
用过早饭,王本草便告辞返回太平山庄,准备与二爷爷和教主商量婚礼的事,首要的是定下送聘礼的日子。宋家庄特地安排了马车一路相送。
马车行得不快,所以也就更加平稳。王本草坐在车中,渐渐地竟生出一丝睡意。待马车行到半晌时,车夫叫了王本草几声,王本草居然不应,仿佛已经睡着了,车夫便调转车头加速返回了宋家庄。
当王本草醒来的时候,脑中一个激灵,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好像在马车上睡着了,但此时却不知身在何处。王本草没有着急睁开双眼,更没有动弹一丝一毫,而是用心感受周围的一切和身体的触感。
这一感受,顿时大吃一惊:自己手腕和脚腕上分明被套上了冰凉沉重之物,自己则像是躺在一张并不柔软但还算暖和的胡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四周光线有些昏暗,不知是夜晚还是白天。
再一感知,四周居然还有两个活人!
这一下,王本草彻底死心了,自己显然是被算计了!王本草面露苦笑,轻叹一声,睁开了双眼,坐起了身。
这时,王本草才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处境:这原本该是一间阴暗的牢房,却被放了一张长几,几上铺了褥子,自己就躺在这褥子上,身上还盖着厚实的棉被,如果不是手脚上拇指粗细的锁链和门口两名精壮的守卫,王本草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身陷囹圄。
虽然四盏油灯将地牢照得明亮通透,但牢内潮湿的空气让王本草很快判断出自己的所在很可能是在地下,自己是在一间条石砌成的坚固牢房里,连牢门细看之下也泛着精铁的光泽。
自己虽然自负武功了得,但没有神兵在手的情况下,也绝对无法自行破牢而出。想到神兵,王本草又在身上摸了摸,四下看了看,结果不但“逍遥”和“怀仁”两把刀没了踪影,就连皮靴里藏的“大木”和“秋水”也完全感觉不到了。
守卫见王本草醒了,一人自行离开了牢门,看样子是向上报告去了。
王本草细看那守卫,才发现其身上穿的棉袄上赫然印着一个“宋”字。王本草没有问什么,而是继续思索着、回忆着。
自己最后的记忆,仍然停留在宋家庄的那辆马车里。自己大概是坐在马车上睡着,着了别人的道了。但自己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如此迟钝,被人捆了还没有反应?应该是中了迷药了。只是一般的迷药根本不可能在达到迷倒自己的药量的时候还不被发现,除非是自己处于完全放松的状态且大量进食了某种无色无味的特制迷药。
如此一想,王本草很快想到了最可疑的一件事情:离开宋家庄之前的那顿早饭。那是宋月亲自送来并且陪着自己吃的,难道是宋月下的药?她究竟是如何打算的呢?她的心里难道没有自己吗?一切只是她在做戏?还是说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王本草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宋月那清纯而美丽的面容,内心仍然不由自主地心神荡漾。如果之前有人说宋月会害他,打死他也不相信!可是现在呢?自己却拿不定主意了。如果不是那顿早饭有问题,还能是什么呢?自己在宋家庄一直都很小心啊!
想不明白自己被困的原因,王本草又接着思量自己被困的后果。这一思量,当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玉成子所描述的清风观前任观主金鼎真人的死状声声犹在耳畔,龙镇东的死更是殷鉴不远,自己居然就这样重蹈了覆辙,当真是可笑!
人说“色字头上一把刀”,自己当真是太过无知了,居然就这样被宋家庄的美人计给俘获了。可怜王家三代之功尽在己身,如今却要功亏一篑了!
二爷爷何等心机,就这样枉费了;母亲忍辱十年,却没有得到回报;自己冒死拼搏了二十年,也都成了空!
可这一切又能怨谁呢?只能怨自己太过自信了,真以为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