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父女同仇
转眼到了年三十,幽冥教在问道馆举行一年一度的幽冥除旧会。即将过去的这一年,幽冥教与太平山庄的形势都不容乐观。幽冥教这一年只接了两单生意,一单来自苏州分坛,毕雪剑与张游龙联手完成,赚了六千两;另一单来自青州分坛,刺杀楚人杰,幽冥三使共同完成,得银一万一千两。这两单加起来,勉强抵得过三单的收入,却也只相当于正常水平的四分之三。太平山庄因为王本草的松鹤观一战闻名江湖,但龙啸海父子却并没能借着这股东风签下一单护标的生意。好在王本草已经成功与汇通山庄和逍遥三观搭上了关系,来年或许值得期待。
同样是这一年,问题却出了不少。首先就是王本草,擅自拜访柳家堡和宋家庄,还有意要娶宋家大小姐,让幽冥教上下一片惊慌;更可气的是,龙镇东居然与张游龙又走了一趟柳家堡与宋家庄,这反而让幽冥教上下有些麻木了,至少到现在看来,一切风平浪静。甚至有不少人开始怀疑当初王本草带回来的柳、宋两家可能是杀害清风观老观主甚至松鹤观老观主的凶手的口信是他自己编造的,目的就是阻止其他教众去拜访,好让他一人独占鳌头。
苏州分坛新立,又费力讨好汇通山庄,一年来耗资甚巨,龙啸海已经有些着急了。这两年,统治中原的唐国战事不多,境内的盗贼被清剿过一次,商路更加畅通,难解的江湖恩怨也因为政治的平稳而少了不少,暗杀生意很难接到大单;南方的吴国与吴越国倒是时常有摩擦,只是苏州分坛初立,信息不畅,声名不显,毕成又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汇通山庄身上,所以也只接到了一单生意。毕竟,五千两的起步价,江湖虽大,也没有多少人出得起。
幽冥教生意越来越少,太平山庄却一年没能开张,事情居然完全向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这是幽冥教上下始料未及的。这场幽冥辞旧会,也就变成了前途辩论会。封不止拖着病体参加了辞旧会,气得当场吐血,险些丢了性命;龙镇东也被抬进了问道馆,却一言不发;王本草倒是乐见幽冥教的刺杀生意日渐衰落,但太平山庄没有生意却令他忧虑,于是自告奋勇,请求再下江南,拜会汇通山庄的两位少庄主;毕雪剑出奇地没有提出建议,只是听着,偶尔被问到,就附和一句;最着急的是张游龙,他忍不住再提与柳家堡、宋家庄的合作,被封不止大骂一通,之后便没再吱声。当天色暗淡下来之时,除旧会终于结束,除了王本草的江南之行,没有其他任何一项建议达成共识。幽冥教上下在焦虑与彷徨中迎来了除夕夜。
除夕夜,王本草照例与毕成一家共吃团圆饭。毕雪剑表现得比以往要热情得多,这让王本草有些不太适应。吃完了饭,便匆匆告辞回了自家。
王本草走后,毕雪剑拉着父亲来到与王本草相邻的自己的小院,并沏了壶茶,与父亲共饮。父女俩都喝了酒,毕成已有些微醉,但内心却是一片明亮。“丫头,有心事?直说!跟为父不用拐弯抹角。”
毕雪剑喝了口茶,望着烛光下老态尽显的父亲的脸庞,柔声道:“父亲,过了年,女儿就二十四了。您可曾考虑过女儿的终身大事?”
“哦?居然会问这个。唉!为父还真的考虑过,而且考虑了好几年了,也就是在今年,才最终有了主意。”毕成也望着女儿。烛光下,女儿绝美而冰冷的脸庞仿佛生出了一丝暖意,让他有些不敢确定,眯着眼睛看了许久,才最终确定今日的毕雪剑确实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多了几分温柔。
“那父亲的主意是什么?”毕雪剑脸上难得一见的温柔很快消失。
“呃……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一定是已经拿定了主意,所以才将为父拉过来的吧?”毕成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老奸巨滑的微笑。
毕雪剑也笑了:“父亲就是父亲,永远料事如神,本教之中,也就王长老能与父亲一较高下了。女儿有个大胆的想法,年后想请教主师父恩准,想先请示一下父亲的意思。”
毕成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女儿,意思是让她继续说,但脸上的笑容却不见了。
“师父曾经说过,先天功第二层‘化精为气’虽然能养精蓄锐,但却也会让男人失去雄心与豪情,让女人失去慈心与柔情,成为一个冰冷的杀手。而且,成年以后,修炼这一层的效果也会越来越差。女儿活了二十三岁,也是最近才意识到,原来女儿不光是个杀手,也是个女人。可在大多数人眼里,女儿只是一个杀手,与师弟们没什么两样。但女儿毕竟是女儿身,女儿不想一直这么不男不女地活着,女儿想做回女人,像每一个平凡的女人那样活着。据我观察,王师弟和张师弟,包括龙师兄,他们都已经停修‘化精为气’这一层了,凭什么我不可以?!”毕雪剑说着,咕咚一声,满饮了一杯茶。
“小心烫着!”毕成看着女儿,目光愈发深邃,“男女有别,你是知道的。停炼‘化精为气’这一层,对于男子而言,可以生精,虽然底气会损失一点儿,但影响不大。但对女子而言,则要开始每月来月信,那样会很麻烦,而且会影响身体状况,就不能成为随时可以出手的女杀手了,你的冥使之位就岌岌可危了。”
毕雪剑道:“我自幼就展示出了极强的武学天赋,父亲在教中的职位升得如此之快,一方面是因为父亲多谋善断,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女儿吧?我若丢了冥使之位,父亲想要成为长老,只怕要多辛苦几年了吧?”
毕成冷哼道:“你不用说这种话来激我!支持你当冥使,是因为我觉得你能做好,而不是为了我。而且,就算你放弃修炼先天功第二层,做回女人,哪怕像萧护法那样嫁人生子,剩下的那些亲传弟子也没人可以代替你。”
毕雪剑闻言,露出狡黠的微笑,忙问:“这么说,父亲是同意女儿的计划了?”
毕成点头道:“我没有理由反对。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有了这个决定。是谁让你下定了决心?不会是张游龙。难道……是王本草那个傻小子?”
毕雪剑笑道:“不许说他傻!王师弟其实聪明着呢,只是大智惹愚罢了。”
毕成眼睛一亮,道:“看来被我猜中了!你想嫁给她?”
“爹爹明知故问。女儿身为冥使,在教中本来就没有几人可嫁。我不嫁她,还能嫁谁嘛~”
毕成摇头道:“我女儿可不是能凑合的主。快说说,怎么突然就做了决定?”
毕雪剑脸色一寒,想起了龙镇东。是的,王本草从龙镇东手上救下了她,救下了她的未来,让她感激得无以复加,唯有以身相许。可气的是,王本草这个混小子居然还不领情,好像对自己并不感兴趣!一向孤傲的毕雪剑痛定思痛,沉思多日,终于找到了原因。自己这么多年,一直活得像王本草的兄长,哪里又有半分女人味了?就连衣服都是素色的。王本草要是能对她感兴趣才怪呢!
“师弟太苦了,我心疼他,想一辈子照顾他,让他快乐。”毕雪剑脸色转柔。
“咱们家没有少帮他,心疼他也不用嫁给他。你这话,爹不信。”毕成坚决地摇了摇头。
“他武艺高强,天赋异禀,女儿仰慕他。”
“你与他从小在一起长大,朝夕切磋,你仰慕他没有十年也该有八年了吧?为什么现在才想嫁给他?”
“爹你怎么就不信呢?女儿难道还会拿自己的终身大事欺骗您吗?”
“哼,你是什么心性,爹还不清楚吗?我听说,龙镇东摔伤那天,你和王本草恰巧也都在泰山上,下山之后,还问过龙镇东的伤情。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还是不肯告诉为父吗?”
毕雪剑一愣:听父亲的口气,难道已经知道那件事了吗?不,不可能!龙镇东不会说的,王本草也不会,自己更没说过。难道当时还有第四人在场?以自己和王本草的实力,居然没有发觉?
“龙镇东摔伤是他自己活该倒霉,跟女儿有什么关系啊?您老真是人老多疑!”毕雪剑继续抵赖。
“唉,如果不是王本草告诉我实情,你难道真的要一真瞒下去吗?”
毕雪剑闻言,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心中暗骂王本草糊涂蛋,嘴上支吾道:“父亲,您……您别听他胡说,他根本没看明白真实情况,都是他瞎猜的。”
毕成道:“是啊,我也不愿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可龙镇东的伤假不了吧?龙镇东武功不弱,何至于好好的摔得内外皆伤?显然是在山上被人打伤的。可当时山上只有你们三个。我可以不信王本草的话,可你倒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毕成的语气很温柔,又充满关切。毕雪剑望了父亲一眼,瞥见了他两鬓的白发在烛光下闪动着,心中一痛,想着傻师弟既然都说了,自己再隐瞒,实在有些不孝,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道:“爹,师弟说的是真的,龙镇东他……他要强奸我……”
“你说什么?!”毕成闻言大急,伸出双手想抱住女儿再问一遍。不料他酒喝得不少,腿脚有些松软,情急之下,竟摔趴在了女儿面前。
毕雪剑连忙扶起父亲,父女俩面对面跪着,情形有些诡异。
“爹,你刚刚在诈我?王师弟没有跟您说什么真相,是不是?!”毕雪剑猛然醒悟。
毕成却抓着女儿的双肩,沉声道:“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毕雪剑看着父亲愤怒的眼神,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顾不上责怪父亲的狡猾,扑倒在父亲的怀里,抽泣不止。
毕成浑身颤抖着,不停抚摸着女儿的后背。良久,方颤声道:“雪剑,你……没事吧?”
毕雪剑松开双臂,望着烛光下父亲流下的两行浊泪,坚定地摇了摇头,道:“是小师弟救了我。也是他,一脚把龙镇东踢下了山,才摔成了那样。”
毕成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次睁开,一面给女儿擦拭腮边泪,一面点头道:“好,好!这个女婿,我认了!从今以后,他就是咱们一家人的恩人。他有什么困难,咱们都无条件地去帮他,你说好不好?”
毕雪剑郑重地点了一下头,道:“女儿也是这个意思。放眼本教,唯一配得上他的女子,也只有我了。不论是为了同情、仰慕还是报恩,女儿都愿意嫁给他。今生今世,女儿再也不会爱上第二个男子!”
毕成亦点头道:“你刚刚问我的主意,巧了,为父也是这个主意,本教之中,也只有他才配得上我的宝贝女儿!”
恰在此时,隔壁传来了王本草的声音:“师姐,你那边什么动静?你没事吧?”
毕雪剑正欲回话,毕成朗声道:“没事,小子,要不要过来再喝两盅?”
王本草闻言,忙道:“原来是毕伯伯!没事就好,酒我就不喝了,我还要在父母牌位前守岁呢。”
毕成闻言,心中一动,道:“好!过年了,我也给庆丰老弟上炷香!”说着,牵着女儿的手一同走到隔壁小院。上完了香,又与女儿一同给王本草父母的牌位磕了头。王本草见状,连忙道:“毕伯伯,上香就可以了,不用磕头。”
毕成磕完了头,方起身道:“死者为大。庆丰老弟生了个好儿子啊!将来必有福报!”
毕雪剑怕父亲酒后多言,连忙将父亲扶回了家,自己与王本草一同守岁。
75爷孙猜谜
大年初一的太阳升起来了,带着新的一年的希冀,如期而至。
毕雪剑陪着王本草守了一夜,聊了一夜,从儿时回忆,到习武心得。毕雪剑还把玩了王本草的“逍遥”与“怀仁”,只是她并没有发现“逍遥”刀的独特之处,更没法想象这把刀的价格。王本草思前想后,也没有告诉师姐,只是说这是宋家庄铁匠铺打制的精钢宝刀。
大年初一,幽冥教的年轻弟子照例要去给长老们拜年,封不止不论年纪还是地位,都是第一个。当王本草与毕雪剑像往年一样前往余家村封家老宅拜年时,却意外得知封不止已经在除夕夜去世了。王本草想到了除旧会上封不止被张游龙气得吐血,心中隐隐有一丝畅快之感。封不止是幽冥教中最顽固的保守派,他一死,不但龙啸海革新的压力大减,王本草的炼狱使之位也指日可待了。
封不止死后,其子封得仁续补长老位,排行第五,朱成武接替封得仁担任青州分坛坛主;吴大兴继位首席长老;王正义升到第四位,终于在幽冥大会上坐到了长老席的前排。
由于封不止的去世,幽冥教的正月弥漫着一片肃穆。虽然许多人因此而窃喜,但本该高兴的龙啸海却更加忧心冲冲。封不止在,他总觉得头顶尚有长辈,有些事情他一时拿不定主意的,便会请教封不止。虽然有时封不止会言辞激烈地否定他的主张,但却让他的革新之路走得更加稳健。如今,长者已逝,龙啸海反而觉得心虚起来,生怕自己不小心犯下大错,成为幽冥教的千古罪人。
正月十五过后,各分坛正负坛主们陆续返回驻地,只有毕成依然留守总坛。龙啸海见儿子龙镇东的伤情渐好,便问儿子是否愿意去苏州做分坛坛主。龙镇东自然不愿意,但他给出的理由却很好:不熟悉江南事务,缺谋少断,难当大任。
龙啸海明白,如今的幽冥教,能与他谋划未来的,只有王正义和毕成。此二人都是老谋深算、见识过人。相比与幽冥教略有家族恩怨的王正义,龙啸海更加信任毫无背景的毕成,所以很希望能将毕成留在身边顾问。于是他才想让儿子去代替毕成担任苏州分坛坛主。只是儿子实在不成器,苏州分坛坛主之位偏偏又十分重要,关系着太平山庄的未来,一般人根本干不了。思来想去,要么放毕成回去,要么让王正义去当苏州分坛的坛主。王正义做苏州分坛坛主能力不成问题,但龙啸海却担心他一旦离开总坛,会生出异心。这些年,两代幽冥教主一直在边提拔他边提防他,因为他的刀法实在厉害,又聪明过人,王家又素有出格的传统,一旦抓住机会,必将掀起风浪。本来,看着王正义与王本草不和,龙啸海还挺放心的;但自从王本草位列冥使之后,与王正义的关系明显出现了缓和,双方还不时有所走动,这让龙啸海不禁绷紧了一根心弦。而且,如果让王正义去苏州,毕成却不能取代王正义在总坛的作用。因为王正义是幽冥教通天刀法总教头,虽然他平日里只传授六七成的刀法给幽冥教众弟子,但也比全力以付的毕成要强。再者,毕成在苏州已有根基,与汇通山庄已然相熟,如果贸然换人,只怕反而容易坏事。当然,教中其实还有一位武功谋略不逊于王、毕二人的,那便是左护法张志翔。只是他太爱打自己的小算盘,一心想着让儿子张游龙继任教主,一旦让他立下大功或掌了大权,龙啸在幽冥教的地位都可能不保。在幽冥教历史上,一对冥使夫妻一旦顺利升任左右护法,其影响力都是足以对抗教主的。张志翔、萧红怡夫妇也不例外。所以,龙啸海必须防着左右护法。思前想后,龙啸海只好决定让毕成出了正月就回苏州,总坛事务由龙镇东和萧红怡共同打理。
王本草自然不会想到,身为教主的龙啸海还会有如此多的难处。他现在在意的,首先是什么时候能有机会再去洛阳,宋小姐已许久未见,不会已经嫁到柳家堡去了吧?其次,封长老已死,如果自己再立新功,也是时候重提自己的炼狱使之位的事了。当然,他也有些想念玉成子和长青子了,半年不见,他们的剑法该是又有精进了吧?不过,他最急于去做的,却是拜会汇通山庄的两位少庄主。本来,他是打算与毕成一同出发去苏州的,只是临出发时,却又被教主派人叫了回来,说是或许有任务要接。这倒让王本草有些诧异:今年的生意居然来得这么早?可为什么让我接呢?难道他们终于意识到我才是幽冥教最厉害的冥使了么?但过往的屈辱史很快告诉王本草:一定另有缘故!
王本草所料不错,新年的第一桩任务确实来了,而且经过教主、左右护法、八大长老们的激辩,最终任务被接了下来。但蹊跷的是,这单任务看起来极其轻松,可不论毕雪剑还是张游龙,都不愿接,这才落到了王本草的头上。当王本草接到任务时,已经没有选择,只能去完成。当他得知自己的任务居然是去刺杀宋家庄的一位老银匠的时候,一切“别人挑剩下的”憋屈都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兴奋,因为这位老银匠居然就住在洛阳城,而宋月的家正好也在洛阳城内!
王本草并不傻,如果说毕雪剑不肯接任务是为了把机会留给他,那张游龙则绝对不会如此好心。美人计都舍得拿出来对他用,说明张游龙已经把自己视为劲敌。他不肯接任务,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师姐没有找自己,或许她也不明所以。但身为任务执行者,王本草不能心中没数。想来想去,他只好去找二爷爷王正义求解。
王本草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进了王正义的家。这是爷孙俩商量好的对策,以减少被别人发现的机会。他轻轻在堂屋门框上分别轻轻敲了三下、两下、一下,示意他来了。王正义正抱着一只肥硕无比的大猫,拿着一块烤干的咸鱼头逗乐。见王本草来了,也不客套,直接问道:“天还没黑,怎么就过来了?”
王本草笑道:“晚上未必比白天更安全。”
“嗯~”王正义点头赞道,“这话有理!有进步!说吧,想问什么?”
“我想听一听二爷爷对刺杀宋家庄老银匠这单生意的看法。”
“哼,还是先听听你的看法吧!”王正义把鱼头向远处一丢,那只大猫便自觉地蹿出了王正义的怀抱,直奔鱼头而去。
王本草望着那只大猫,忽有所悟,自语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不错,又有进步!看来《孙子兵法》确实读到了精髓。譬如这只大猫,我想让它从我身上起开,可以用强,但那样会费不少力气,而且还会留下后遗症;也可以用计,比如利诱,轻松丢下一块鱼头就能搞定。”
王本草点了点头,道:“我得到的信息有限,只能简单分析一二。宋家庄的这个老银匠,年纪六十有余,武功据传也不高,这样的人,本不在本教的刺杀标准之内。但本教如今生意难接,能有人出5两买这样一条人命,我们自然乐意,还想嘲笑一下花钱那家是傻子。但当得知出钱买命的买家是宋家庄的时候,大家都惶恐了,因为宋家庄不可能是傻子,那就只能是个阴谋。可如果是个阴谋的话,那这个阴谋又是什么呢?”
王正义道:“宋家庄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出价5两,而是5两。”
王本草一惊,道:“5两?!那最后怎么会5两成交了呢?”
王正义冷笑道:“这就得感谢洛阳分坛钟氏父子的功劳了。”
“钟坛主……”王本草与这钟坛主还算熟悉,对他那个儿子钟魁更熟。“如果这仍然是宋家庄的阴谋,那就太可怕了。”
“没错,这也正是各位长老与护法为此单生意激烈争辩的原因。只是大家都想不出宋家庄这样做到底能有什么阴谋,所以最终不了了之,教主还是接了这单生意。但其实本教有三个人知道这单生意接不得。”王正义看起来心情不错,那只大猫吃完了鱼头又爬到了他的怀里,他便任其趴在自己怀里呼呼大睡。
“三个人?孙儿所知有限,实在想不出来这其中的缘由。”
“你不知内情,猜不出来,也不怨你。去年十月,张游龙与龙镇东去了海砂帮之后,又拜访了柳家堡与宋家庄。在宋家庄,龙镇东犯了一个致命错误,而张游龙居然也没有阻止。而正是这个错误,让张游龙不敢再靠近洛阳,不敢再接宋家庄的任务。”
“致命错误?”王本草也是一头雾水:龙镇东能犯什么致命错误呢?联想到宋家庄有可能是伏杀清风观老观主的元凶,王本草惊道:“难道龙镇东居然泄露了本教拥有《先天功谱》的秘密?!”
王正义笑道:“好小子!不愧是在死亡威胁下成长起来的。虽然没有直接泄漏,但我猜测实际上也差不多吧。龙镇东居然对宋世雄使了他那套通天剑法。要知道,宋世雄可是与通天谷的天圣教教主切磋过的,天圣教的第一武学,便是通天剑法。宋世雄看不出幽冥剑法,难道还能连通天剑法都看不明白吗?如果我所料不差,太平山庄已经被人盯上了!”
王本草听得眉头大皱:“就算真是这样,可这事儿与这次任务又有什么关系呢?宋家庄不可能知道太平山庄就是幽冥教吧?”
“哼哼!”王正义冷哼道,“我开始也这么认为,但我既然能打听到龙镇东在宋家庄所犯的错误,自然也能想办法找出此次任务的谜底所在。龙镇东泄漏了太平山庄的秘密,这只是一道谜团,还不足以致命;一定还有人泄漏了幽冥教的秘密,让宋家庄把幽冥教与太平山庄联系在了一起。如果我所料不差,泄漏这个秘密的,极有可能就是钟魁!”
王本草不解道:“他?他为什么要泄漏?他应该是忠心于本教的呀?”
“不是为什么,是怎么!钟魁当然不可能故意泄漏,而是不小心泄漏。还记得那次杀掉柳长荣之后发生的事吗?咱们与钟魁分头从郑州城外撤回龙门镇,那小子居然不按我说的骑马走陆路,而是图省事走了黄河水路。黄河帮里多的是柳家堡和宋家庄的奸细,钟魁可能就在那个时候被人盯上了,被怀疑是参与了刺杀柳家堡少堡主的行动。而这次刺杀老银匠的活,很可能是宋家庄故意在试探钟魁,观察他是否会与龙门镇的余记棺材铺往来。结果当然可以预料得到,钟向阳父子应该都被发现了。但他们还自以为得计,居然把5两的任务硬是谈成了5两。真是蠢得可以!”
王本草仍旧不解,道:“这一切大多只是二爷爷的猜测。但就算果真如此,仍然说不通啊?钟魁就算被人知道是幽冥教的人,也不可能轻易联想到太平山庄身上啊?”
“确实差了一环。这就是我说的另一个谜团:钟魁把幽冥教和太平山庄的关系给泄漏了。”王正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发现光滑无须,忍不住“嘿”地一声冷笑。
王本草摇头道:“可能性不大,孙儿实在想不出钟魁为何要泄漏这个秘密出去。要是被总坛知道了,他的性命还能留着么?”
王正义笑道:“你这孩子,真是一时聪明,一时糊涂。想要一个人吐露秘密,办法还会少吗?钟魁怕总坛取他性命,可如果宋家庄要取他性命呢?你说他说是不说?”
王本草不得不佩服二爷爷的想象力,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条说得通的理由,只是这个理由需要两重谜团做支撑,任何一重出现误判,结果就将差之千里。不过,其实只要钟魁说出了幽冥教总坛在太平镇,宋家庄就不可能不会联想到太平山庄正好也在太平镇,而张游龙那鬼神莫测的剑法……怪不得张游龙不敢接单,原来是怕被人认出来啊!
王本草越想越头大,盯着二爷爷道:“若真如您所说,那孙儿此行岂非凶多吉少?宋家庄一定是想留下前去执行任务的冥使,然后逼问《先天功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