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义倒仿佛毫不紧张,悠然道:“怕什么?一头老虎难道还会怕几只野狗吗?此行我会为你妥善安排的。再说,幽冥教可不是清风观,本教的实力,足以媲美逍遥三观加在一起,就凭一个宋家庄,还掀不倒幽冥教这棵大树。真惹火了,就先出手灭了他!到时候,你那心上人宋月岂不就成了你的盘中餐了?”
王本草闻言,苦笑道:“勉强得来的宋月,并不是我想要的。在我心里,她永远是自在快乐、不染纤尘的仙女。”
王正义鼓励道:“只管放心大胆地去完成你的任务吧!然后,再杀个回马枪,去洛阳城看看你的宋家仙女去!”
王本草闻言,微笑着,憧憬着,面现幸福之色,仿佛此时已飞到了宋月的身边,聆听她在幽篁中轻抚瑶琴,凝望着她美得毫不刺眼的脸庞。
王正义并没有出声打扰王本草。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王本草才从幻想中回过神来,见二爷爷已经抱着那只肥肥的大猫睡下了,便悄悄地离开了。
76射杀老银匠
王本草此番要刺杀的目标,是曾经长年为宋家庄制作银器的老匠人,人称“白老头”,一柄刻刀使得出神入化,最善长名贵银器银饰的制作,撑起了宋家庄兵器之外的又一项收入不菲的产业。但随着名声日隆,老银匠已经不满足于只拿固定薪俸了,虽然宋家庄每年都给他涨钱,但他仍然不乐意,于是跳出来单干,在洛阳城远离宋家庄的一处街角买了个半大不小的铺面,拉了几个学徒伙计,自己开起了一家“白记银铺”,生意十分红火。
白老头的离开,不但带走了两个手艺精湛的学徒,还令宋家庄原本能够制作的几样极品银器失了传承,宋家庄的银铺生意因此直线下滑,许多老主顾都投向了“白记银铺”。宋世雄几番交涉,白老头坚决不让步:极品银器的手艺本来就是自己原创的,自己有权带走;两个学徒是自愿入伙,自己已经收为关门弟子,也不可能回到宋家庄。眼看着“白记银铺”的生意越来越好,自家银铺的生意日渐惨淡,宋世雄当真有些恼羞成怒了。
但更让宋世雄愤怒的是,白老头有一个儿子,江湖人称“鬼见愁”,是个鬼见了都发愁的武林败类,时常打着宋家庄的旗号为祸江湖。宋世雄做的是光明正大的生意,自然不能允许有人败坏自家名声,几次要收拾他,但由于白老头的袒护,宋世雄碍于白老头在宋家庄的重要作用,一忍再忍,忍了数年。白老头自立门户以后,鬼见愁不但不知收敛,反而越来越大胆,开始不时在洛阳出没,从白记银铺拿银子花,还曾在与一群狐朋狗友喝酒谈及宋月时污言秽语、十分无礼。这些账,宋世雄都记着,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与白家父子算总账。于是,便有了幽明教新年的第一单。
宋世雄自然不会让宋家庄为白老头的死负责,所以他要求此次刺杀,只杀白老头一人,而且要言明理由是白老头的儿子“鬼见愁”在外杀了别人的老子,别人如今来杀他的老子。要让洛阳人都知道白老头的死与宋家庄无关。
由于雇主有特殊要求,所以王本草不能选择暗夜突袭的方式,而是要选择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把话说清楚,然后再动手。这对王本草来说,倒是问题不大,因为他本就不爱偷袭,他的刀法也不适合偷袭,这才是这次任务落在他身上的表面原因。
宋家庄与白氏父子的恩怨,钟向阳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王本草和王震岳。钟向阳还提醒王本草,白老头早年还曾是宋家庄的护院,因手艺好被宋庄主发现,转行做了银匠,并一举成名。白老头的武器,正是匕首,一种与刻刀相似的常见兵器。
王本草了解了这单任务的来龙去脉,心中更无挂碍,只想马上杀奔白记银铺,收拾那个忘恩负义、纵子作恶的白老头。要是碰巧遇到鬼见愁,就一并收拾了,让他为对宋月的无礼付出代价,顺便也为武林除害。
由于担心宋家庄有埋伏,所以以王正义为首的此次任务小组也进行了精心安排,洛阳分坛坛主钟向阳带人盯着宋家庄,王正义亲自带人盯着“白记银铺”,持续观察周边动静。王正义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一旦王本草落入圈套没能逃出来,幽冥教立即动手抓一名宋世雄的亲人以便交换人质,而首选目标正是宋月。倒是王本草,或许是因为喜欢宋月的缘故,反而觉得宋家庄或许并没有什么阴谋,只是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想除掉一个叛徒和竞争对手。
幽冥教一行人在洛阳城内等了五天,王正义才最终决定在这日黄昏时分出手。王本草决定不蒙面,而是选择易容,把自己扮成了一个虬髯大汉。想到自己曾经去过宋家庄,为了防止被宋家庄的人认出,王本草从头到脚都变了样,连“逍遥”和“怀仁”二刀也没有背,而是由随行的王正义代为保管,他只带了“秋水”“大木”两把特制飞刀,并顺手在宋家刀铺买了两把普通的匕首当作明面上的武器。
王正义确实很会挑时机。当王本草所扮的虬髯大汉来到白记银铺时,银铺正在打烊。王本草以有急事找白师傅为由,大模大样地走进了白记银铺的后院,这儿正是白老头日常起居和制作银器银饰的地方。
银铺的后院不大,一面连着店铺,另外三面都建着屋舍,只留下了三丈见方的一片天空。后院没有种一棵花草或树木,而是摆着几张大案,案上放着许多造型各异的器具,一个头发花白的干瘦老者正坐在案旁,手持刻刀,在一个银环上刻画上什么。
几个银铺伙计走到那老者身旁,恭敬地道:“白老板,铺子关好了,今晚是赵管家在铺子里值夜,我们就先回家了。”那老者头也不抬,道:“好,回去吧。”
赵管家走到老者身前,低声道:“老爷,这位大爷有急事找您,估计是有着急的活要做。”
老者一面刻画,一面头也不抬地道:“急活可以,加钱,越急钱越多,只要你出得起,我就做得到!”
王本草以内力控制着嗓子,让嗓音略变,压低声音问道:“您就是白记银铺的老板白师傅?”
“没错,是我,他们都叫我白老头。最近洛阳城的小姐们出嫁流行戴银冠,我手里的活已经快干不完了,十天之内的活基本都接完了,如果你想十日内拿货,至少得付三倍的工钱,而且要一次把材料都准备好,否则到日子拿不到货可别怨我。”白老头抬头看了一眼沉入西山的太阳,手上的刻刀又加快了速度。
王本草这回看清了老者的面容,与画像上的极像,看来人没有错。于是,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趁着管家和伙计在场,提高了声音,道:“你的好儿子‘鬼见愁’在外面杀了别人的老子,人家便请我来杀‘鬼见愁’的老子。”
此言一出,管家被吓了一跳,连忙离得远远的。白老头距离王本草尚有七八尺远,却镇定自若,手的上刻刀只是顿了一下,又继续刻画起来,边刻边道:“就凭你?空着手?”
王本草笑道:“对付你,我一个人足够。”
白老头扭头看了王本草一眼,道:“小子,你的声音比你的脸嫩,看来你易了容了。还有,‘鬼见愁’在外面惹祸的时候,从来不会说是我的儿子,所以你刚刚是在说谎。你是宋世雄花钱买来的杀手吧?没想到他终于决定对老夫下手了,枉我2多年来为他做了那么多事,赚了那么多钱,真是没良心!”
如果此时谁能够看清王本草的表情,那一定满是惊讶。惊的是白老头目光如炬,明察秋毫;讶的是白老头料事如神、临危不乱。
王本草当然不能承认,因为雇主早有交待。他也不急于出手,因为他自信足以掌控后院,也因为他还需要把雇主的要求做完整。单靠刚才那一句话显得有些不够充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鬼见愁’虽然神出鬼没,但他做恶多端,难免留下线索,被人盯上。他今年在银铺取过两次钱,你该不会否认吧?”
白老头缓缓站起身,慢慢走向王本草,缓缓举起手中正在刻画的银环,道:“既然你认定我是‘鬼见愁’的老子,那也随你,我没时间辩解。动手之前,先请你看看我的这个银环,刻得可还漂亮?”
王本草警惕地望了白老头一眼,他右手拿着刻刀,垂在腿边;左手空拿着一个银环,想要暗算自己,只怕并不容易,于是便看了那银环一眼,只见上面居然刻着字,只是天色有些暗,看不清楚。王本草眼睛微眯,正想凝神看清环上的字,忽然眼前银光一闪,那白老头居然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看不见左手挥动,却将银环狠狠砸向了王本草的眼睛!由于距离实在太近,王本草竟没能躲开,只是调整了一下面向,让银环击中了自己的鼻梁。但饶是如此,也让王本草有些惊慌。
不待王本草缓过神来,白老头右手疾向前刺,直取王本草咽喉。王本草被那一环击得眼前有些模糊,加上天色渐暗,虽然看到了发生的一切,却难以及时反制,只好连连闪避。白老头握着刻刀,连挥十五刀,刀刀都瞄准了王本草身上的要穴;王本草不及取兵器,只好空手接刀,但苦于中了一记银环,视线竟有些不清,所以也不敢硬接,只好沿着后院几道屋檐边退边躲,时不时有衣服被划破的声音,看起来十分狼狈。
此时,或许因为此次任务没有发现宋家庄的人手在旁窥探,王正义等人也没有进入后院,只是在银铺的后门扮作卖杂货的等着王本草完成任务后出来,并不能看清里面的情况。所以,王本草此时是一个人在应战。如果没有被银环击中,王本草断不至于如此狼狈。但此时,王本草竟然感受到了生命受到严重威胁,心中生出一丝悔意:自己确实太年轻,轻敌大意了!
白老头手里虽然拿的是刻刀,但手上的刀法却是如狂涛怒浪,连绵不绝,一发而不可收拾。配上独特的腿法,竟逼得王本草一时无还手之力,只能不停倒退,顺着后院转圈。
正当王本草感觉眼睛终于恢复,准备停止倒退、开始反击之时,脚下却不知绊到了什么,竟一个趔趄向后仰面跌倒!白老头见状大喜,和身扑上,双手握住刻刀,奋力朝王本草左胸扎去。王本草这时已看得十分清楚,急忙伸出右脚,踢在白老头胯骨之上,将白老头弹飞到一边,同时借机取出靴中的两把匕首,严阵以待。
白老头并没有受伤,只是在地上滚了一圈,便站了起来,同时将刻刀换成了两把匕首,与王本草竟是一样的武器。
此时,几个伙计都还没走,瞪大眼睛站在小院后门附近看着二人的打斗;管家也没走,躲到银铺后门边上张望着;另有几个仆人躲在窗户边偷窥。
王本草躲过了一轮强攻后,与白老头拉开了距离,内心终于平静下来,一面防着白老头,一面注意院中的动静,毕竟他对宋家庄还不能完全放心,要是关键时刻有人放冷剑,那可不妙。好在这个白老头虽然比原先估计的要厉害一些,但对于王本草来说,还算不上敌手,哪怕不用刀,只用匕首,王本草也有必胜的把握。而且现在已经按雇主的要求把此次刺杀行动和宋家庄撇清了关系,是时候收工走人了!
白记银铺毕竟只开张了一年多,底蕴有限,后院也没有什么高手护卫,白老头自己就是这里的第一高手。他的儿子“鬼见愁”不在,女儿嫁到洛阳城外去了,老伴儿前两年也病逝了,银铺后院只有些伙计仆人。所以,虽然白老头遭遇刺杀,但并没有人上前帮忙,而只是在一旁等待结果。
“居然躲过了我的十八绝命连环刺!看来我得拿出看家本领了!”白老头自言自语道。此时,白老头也有些惊讶,但他及时换上了更趁手的两把匕首,准备再给王本草来一套“三十六式双手绝命连环刺”,这是他早年在宋家庄做内院护卫时自创的成名绝技,已经好多年没有用过了。
王本草冷笑道:“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说着,竟缓步后撤,同时身体开始缓慢转动,握着匕首的双手也开始松劲,这样的举动着实有些诡异。白老头原本想冲上前去,此时却感受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双手一上一下护住胸腹,以比王本草更慢的速度缓步向前。
天色继续暗淡。王本草边转边退,转了两圈后,口中突然发出“嗬嗬”两声轻呼,手中的两把匕首激射而出,竟发出轻微的凄厉的破空之声,足见这两下的力道和速度!
白老头先前也被王本草的奇怪动作迷惑了,不知对方意欲何为;待王本草射出匕首,白老头这才反应过来。由于二人相距不足两丈,王本草的匕首来得又突然,白老头并没有时间完全将身体移位,只能稍作偏移,同时以手中的匕首挡格。待挡下这两把匕首后,敌人手上没了兵器,自然就只剩下挨打的份。当然,这一切只是白老头的痴心妄想。
如果是一般人射出的暗器,白老头如此反应自然毫无问题;但王本草显然不是一般人,他射出的暗器,最大的优势并不是数量,而是力量!能够一击射透野猪心脏,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得到的。至于射人,他还没有在如此近的距离测试过效果,但现在,正是机会。
“叮!”第一把匕首射至白老头胸前,被他右手的匕首接住,正欲向外挑出,但那射来的匕首仿佛被别人拿在了手里一般,竟然后劲儿十足,继续向前刺去,压迫着他的右臂击向自己的胸膛。白老头大惊,右臂连忙发力,将飞来的匕首向上挑开。恰在这时,另一把匕首也射了过来,直插白老头小腹。白老头这下可是真慌了,不及多想,左手立刻握着匕首下压,“叮”的一声,与射来的另一把匕首撞在了一起。王本草左手射出的这把匕首力道稍逊,但白老头同样是左手,而且是分心挡格,虽然也担心这把匕首像前一把那样后劲十足,却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扑!”“扑!”两记轻响从小院发出,却动人心魄!白老头的鼻梁和小腹先后被匕首命中,他甚至没有能够发出痛苦的呻吟,只是身体不由自主地被两把匕首撞飞出五尺有余,最终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王本草也吃了一惊,没想到白老头这么不经打。原本以为只会命中小腹,还需要再用“秋水”和“大木”补刀,没想到两把匕首居然都命中了,而且都是要害!
王本草走到白老头身前,看到两把匕首居然把白老头的两把匕首夹在了中间,还一射到底,几乎看不见匕首的白刃了。在这种情况下,白老头显然是不可能还活着了,于是连匕首也没捡,转身便向后门走去。站在后门的几个伙计见状,吓得当场跪倒,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战战兢兢地望着大步走来的王本草,仿佛在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王本草拉开大门,看了不看跪在地上的伙计一眼,便走出了小院。
王正义见王本草出来了,问了一句:“完事了?”
“嗯!”
“好!先出城!”王正义没有多说什么,让王本草上了马车,自己当车夫,拉着一车杂货和王本草迅速朝最近的洛阳南门而去,赶在城门关闭前出了洛阳城。
77波谲云诡
王正义和王本草爷孙两个出了洛阳南门后,并不停留,继续向南行去,路过龙门镇时,王本草下了杂货马车,骑上了幽冥教洛阳分坛弟子准备好的马匹,与王正义继续向南。二人行不数里,来到一处荒野,王正义将杂货车卸下烧掉,骑着马继续南行。王本草有些感到可惜,忙问杂货车值多少钱,为何要烧掉。王正义于是道:“这杂货车是钟坛主命手下从郑州乡下一位小商贩手里买回来的,真得不能再真了,为的就是让我演好这场戏。不过里面的杂货不多,而且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所以烧了也不可惜。这车我们路上不可能带着,扔了又可能是个麻烦,只有烧了才能一了百了。”王本草感觉自己又学了一招,陪着王正义看了一会儿,直到杂货车烧得看不出原形了,这才上马离开。
钟向阳负责监视宋家庄的动静,盯了一夜却并没有发现异常;钟魁负责监视白记银铺的动静,倒是在附近看了一场好戏。白老头的死,还是惊动了邻居,宋家庄却是在第二天一早才有反应,宋世雄之弟宋世杰亲自前去验看白老头的死状。赵管家和众伙计并没有去动白老头的尸身,而是保持原状,以待白老头的家人回来验看。钟向阳确认了老银匠的死讯之后,飞鸽传书太平山庄,告知结果。
王本草随着王正义一路向南偏东方向策马奔驰,中间只略作休息了几次,一天两夜行了5余里,到达了蔡州境内的上蔡县,这里是幽冥教蔡州分坛的所在地。他们一路上穿插于官道与小道之间,有时故意一前一后前进,然后在约定的地点会合,以此来防范被人跟踪。但5余里地折腾下来,却毫无异常,这让爷孙俩反而感到更加不安。“难道我的推断竟然全是错的?这根本就不是宋家庄的阴谋?”王正义一路上一直眉头紧锁,直到到了上蔡县城里的余记棺材铺后院,也就是幽冥教蔡州分坛,才略感宽心。
二人洗了个澡,吃了顿饱饭,将刺杀老银匠的事向蔡州分坛正副坛主说了,然后倒头便睡,一直睡到这日黄昏,才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来者是一名僧人,前来讨一碗水喝。蔡州分坛弟子舍了瓢水,那僧人却不肯马上走,偏要说他会诵经超度,这家宅子在棺材铺后面,阴气太重,已有怨气在宅子上方集聚,需要尽快诵经超度亡魂怨气。分坛弟子不耐烦,双方便争执起来,引得蔡州分坛正副坛主都出面了,多给了那僧人一吊铜钱,才算平息。王本草闻声起来看热闹,正好与那僧人打了个照面,双方都是一愣。王本草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那僧人则收了铜钱,迅速离开,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王本草洗了把脸,心中的疑虑却更加重了。王正义也被吵醒了,起床问王本草什么事。王本草如实说了,并把自己的疑虑也说了出来,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人。王正义想了想,脸色转寒,道:“你只需要想一想有没有在宋家庄见过这个人就足够了。”
王本草经此提醒,忽然惊叫道:“我想起来了!我跟他交过手,只是当时他没有剃光头,所以今天居然没有认出他来。但我想他一定认出我来了,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
王正义哑然失笑道:“你确定吗?这人到底是谁?”
王本草道:“宋家庄内院前庭守卫队长孙家英。我感觉非常像!”
王正义脸色变得严峻,沉声道:“这不可能!我们并没有被跟踪,他怎么会找到这儿来?这绝对不会是巧合!”
王本草道:“虽然我不能完全确定这僧人就是孙家英,但现在不是想原因的时候,咱们赶紧追上去把他抓回来问问清楚吧!”
王正义也十分同意王本草的意见,考虑到孙家英武功高强,于是安排蔡州分坛正副坛主两人一组出去追人,他与王本草各自行动,出去追人。但直找了半个时辰,找到天黑,也没有再发现那名僧人的影子,这让王正义更加焦虑。如果此人不是宋家庄的孙家英,则应该不会仅仅一盏茶的工夫就走得没影了。他们找到天黑都没找到,分明是此人故意躲了起来。
王正义、王本草与蔡州分坛众人一同简单吃了个晚饭,然后安排蔡州分坛全员连夜在上蔡城中搜寻,一旦发现目标,则不能打草惊蛇,只盯住便好。王正义与王本草则分别从西、北两门出上蔡城,向城外搜寻,防止孙家英连夜逃回宋家庄。但一夜下来,那僧人却像蒸发了一般,根本寻不见踪影。天亮城门大开以后,众人又守住四门监视来往行人,也没有发现那名僧人的踪迹。王正义仍然不死心,又在上蔡城连续搜了三天三夜,依旧一无所获。他急于回去向教主汇报洛阳之行的结果,便安排蔡州分坛继续寻找那名僧人,一旦发现,秘密扣押,同时飞鸽传书,王正义与王本草将亲自前来审问。临行前,王正义还特地叮嘱蔡州分坛两位坛主要注意隐藏行踪,一旦发现有人窥探蔡州分坛,立即采取行动。
王氏爷孙俩一路向东,行至徐州分坛时,接到总坛传来的教主令,命王本草即刻赴苏州,汇通山庄交给太平山庄的第一单生意已经有了着落,汇通山庄指名要王本草执行此次护标任务。王本草心头一热,背上了“逍遥”和“怀仁”二刀,又从徐州分坛领了去苏州执行任务的盘缠,辞别二爷爷,直奔幽冥教苏州分坛而去。王正义则独自前往太平山庄。
一路上,王正义的心情有些沉重。从种种迹象推断,太平山庄拥有《通天武典》的秘密很可能已经暴露了,而幽冥教与太平山庄是一家的秘密也可能已经暴露。他虽然痛恨幽冥教,但却不希望幽冥教此时就成为武林的众矢之的,因为王本草还在成长,还没有完全成熟,他还需要一些时间。好在就算宋家庄发现了这个秘密,也未必会告诉别人;而以宋家庄单个的实力而言,根本不可能与幽冥教正面相抗。所以,至少在王本草完全成熟之前,幽冥教和太平山庄不会受到致命威胁。
当王正义到达太平山庄见到龙啸海时,看到了钟向阳,这让他有些惊讶。虽然王正义怀疑是钟魁泄露了幽冥教的机密,但却并没打算向龙啸海汇报。钟向阳先到,恐怕是为了抢功。虽然刺杀行动只是王本草一人所为,但此次任务的最大功劳,并不在杀人,而是在防范宋家庄。在这方面,钟氏父子无疑是立了首功。而蔡州分坛发生的事,钟向阳也不可能知道,王正义也叮嘱蔡州分坛两位坛主不要声张,因为这种不确定的事如果报告了,反而容易得罪同门,最后的结果着实难料。
王正义没有争功之心,所以如实汇报了刺杀老银匠的经过,特别是对于老银匠的武功也进行了一番夸大,对钟氏父子的功劳也毫不吝啬地给予肯定。教主龙啸海和左右护法张志翔、萧红怡听完王正义的汇报之后,看到此次刺杀的目标居然并不是那么老弱,才终于放下心来,不再怀疑这是宋家庄的阴谋。但以吴长老为首的长老会仍然表示不能掉以轻心。
张游龙听完王正义和众长辈的话,心里一盘算,出言质疑王正义:为何王本草会半途收到消息直接去了苏州?王正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原来,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刺杀完老银匠后,一路南下,在蔡州分坛歇脚后,要绕过沿途的其他分坛,直达泰山总坛。王正义毕竟经验老到,推说一路太平无事,便放松了警惕,在徐州分坛打了个尖。众人奚落了王正义一通,便没了下文。
与太平山庄的阴云不散相比,王本草的汇通山庄之行反而是一路阳光灿烂。为了赶时间,王本草没有走水路,而是选择了更加快捷的骑马。第一次独下江南,王本草感觉自己此时仿佛已经是自由身,脱离了一切束缚,远离了一切恩怨,去平和的江南赴一场无期之约。那种感觉,是他无数次想象过的,只可惜这次仍然是想象,只是却是边走边想,而且十分真切。
赶到苏州分坛时,王本草并没有直接问是什么任务,反而有些好奇为何自己会在徐州分坛收到教主的命令,这到底是教主的想法还是毕成的主意,因为在此次任务的计划中,并没有经过徐州分坛这一环,原来的计划是从蔡州分坛直接撤到总坛,中间尽量避免与其他分坛接触。但发现了蔡州分坛的异常之后,王正义改了主意,故意从徐州分坛经过,同时注意隐藏行踪,看看徐州分坛是否也被监视,因为蔡州分坛遇到的那名可疑僧人,不太可能是跟踪他们爷孙两个到的那里,看上去更像是提前监视在那里。
毕成闻言,笑着点头道:“你居然能想到这一点,看来你不光武学天赋卓绝,头脑也十分灵光啊!虽然原计划你们不会经过徐州分坛,但我还是在发给教主的飞鸽传书中,请教主向徐州分坛传书,以便你能尽快赶来,防止汇通山庄着急。看来我真是猜对了,你们果然会经过徐州分坛。”
王本草皱眉道:“毕坛主为何会认为我们一定会经过徐州分坛?”
毕成抚须笑道:“这个很难猜么?如果你们负责任的话,一定会想去徐州分坛探查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以确定宋家庄是否真的发现了幽冥教的所在。”
王本草苦笑道:“看来,二爷爷在总坛那边要被刁难了。”他原本想把自己和二爷爷的疑惑和发现都告知毕成,但想来想去,毕成并不能令自己完全信任,暂时还是有所保留比较安全,便忍住了没有说出口。
毕成笑道:“无妨!你二爷爷那头老狐狸,这点儿小事应付得来。他只要乖乖承认错误就没事了。如果为自己申辩,反而要惹麻烦。”
王本草有些不解,道:“为何只能认错,不能申辩?”
毕成笑道:“这就是上位者的本性。”
王本草恍然,道“原来如此!等我回去,我倒要看看,二爷爷是如何应答的,哈哈!”
毕成将汇通山庄的书信交给了王本草,又命儿子毕清文陪王本草在分坛消遣了两日,好好消解一路的劳顿,然后才让王本草出发。从苏州分坛到苏州的汇通质库,距离并不远,王本草直接步行过去。到了质库,汇通山庄少庄主周天成及其弟周天策热情相迎。王本草原本期待着还能与玉成子或长青子相遇,但两位道长却并不在那里。虽然周氏兄弟十分热情,但王本草还是感觉自己与玉成子、长青子更像是同道,周氏兄弟虽然也修炼先天功,但骨子里却是商人,而非武者。
汇通山庄此次找王本草,出价一千两,护送二十船江南稻米从苏州出发,沿京行大运河北上,直至汴州城;再出价一千两,护送船队返航。此时北方战事将起,北方的唐国急于从南方诸国采购稻米以充军粮。汇通山庄早有筹划,提前储备好了二十船稻米,抓住时机向北方运送军粮,以便大发战争财。
从苏州运粮北上,中间需要穿越吴国。虽然走京杭大运河最是安全,但中间需要经过太湖这个吴国与吴越国分治的江南平原之海,其间岛屿星罗棋布,湖盗众多,二十船稻米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护卫,是绝对运不出去的。汇通山庄组织了五百余人的运粮队,其间不乏武林高手,但却缺少顶级高手。王本草无疑便是这支运粮队中的顶级高手,用以对付航程中可能遇到的顶级高手。
船队载重极大,所以行进也十分缓慢,加上每艘船前后都有一只小船护卫,整个船队十分浩荡,远远望去,也是一道震憾人心的风景。王本草原以为此行会十分疲累,一路紧张。不料此次周氏兄弟同时上阵,居中指挥,只让王本草陪着喝茶、下棋、聊天、吃好饭、看美景,偶有风波,也不急于让王本草出手,而是由小船上的护卫甚至周天策亲自出面化解。
眼看着汴州将近,王本草有些着急了:这一千两银子也赚得太容易了吧?!自己什么都没干,只是陪吃陪玩!但屡次请缨被拒之后,王本草终于死心了,因为此时汴州城已经到了!
北方战事连年,所以人口日渐稀少,物产也日渐单薄,汇通山庄的二十条大船把稻米交割完毕,基本上只能空船返航了。周氏兄弟直接收了唐军几大箱银子,放回主船上,又将从北方各地提前采购的各类杂货装了一船,与米银一起放在主船上,仍然请王本草同行,原路返航。王本草看得出来,虽然去的时候是二十船货,回来的时候只有一船,但很显然,二十船的稻米也抵不上返航时的一船货物和银两值钱。不光是因为银两,王本草还敏锐地发觉这船杂货中居然有兵器、盐铁、毛皮等贵重货品。所以,王本草对返航的紧张感更加强烈,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到来的半路截船。但出乎意料的是,返航甚至比出航更加顺利,王本草一路上依旧是喝茶、下棋、聊天、吃好饭、看美景,苏州便到了!
护航结束,一路平安,自然皆大欢喜。王本草按照教主的指示,并不急于返回太平山庄,而是继续陪着周氏兄弟在苏州盘桓了几日,一如在航行中那般无所不谈,看风景,品美食,不断拉近与周氏兄弟的感情。龙啸海的本意,是让王本草拉近太平山庄与汇通山庄的距离,但在王本草看来,拉近的却是自己与周氏兄弟之间的感情。当他最终离开苏州,返回太平山庄的时候,忍不住在想:“周氏兄弟为何看起来也希望拉近太平山庄来汇通山庄之间的距离呢?他们原本不是对与太平山庄的合作不感兴趣的吗?难道说,他们想拉近的,只是自己与汇通山庄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