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忽儿想:这群山匪从未得罪过我、伤害过我,我为何要与他们作对?一忽儿又想:这女子虽然与我素未谋面,可她有危难,我又力所能及,为何不能救她一救?转念又想:那女子悬在半空,根本够不到,我便想救,却又如何下手呢?
正犹豫间,只听崖下一匪道:“这老儿只怕是个聋子,别管他了!快上去把这漂亮妞拽下来!其他人张好了网,别让她摔坏了!”
那人刚说完,只见有四匪已在那年轻女子身下张开了一张大网,另有两匪分别从两侧向崖上攀去,但只攀了三丈高,便再也攀不上去了,真不知那女子是如何带着脚伤攀到五丈高处的。
正为难间,为首的山匪又发令道:“用绳子套住拽下来!”只见崖下立时有一匪从怀中掏出一捆麻绳,打了个扣,反复往那女子身上扔,想套在她脖子上,怎奈那女子攀得太高,麻绳长度虽够,抛绳的力度却不够,每每抛到半截,便垂了下来。几个山匪轮流尝试了十多次,都不能够到。
为首的那山匪骂一声“笨蛋”,将绳索直接扔给了三丈高处的一匪,那匪接过绳子,借着风力,抛了三次,便套在了那女子的头上。那女子大骇,连忙伸手欲拨开绳索,不料手一松,不待匪人拽她,自己竟直接从崖壁上跌了下去,正好落在了网上。
众匪一片欢腾,一拥而上,抓住那女子四肢,抬着往山寨方向走去。有几个刚才没敢过界河的,见此情景,连忙把那女子散落的包袱和长剑收拾起来,好一同带回寨中。
那被抓的女子仰面朝天,这时却能看清崖上真的坐着一个人,于是声嘶力竭地向着王本草不断高喊:“救命!救命!”
每一声“救命”,都像是一记重拳砸在王本草的胸口,又像是一柄利刃扎在他心头。虽然呼救声渐行渐远,但那白衣女子迷离的泪眼却在王本草心中越来越清晰。眼见那女子要被送入匪寨,此生只怕要毁于今日,王本草在崖上再也坐不住了,全身的血液忽地沸腾了。
“如果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我此生学武何用?!”
王本草的心中猛地升腾起这样一个念头之后,便再也不去想什么教规了,一声啸叫震彻山谷,接着直接从崖上如一头猛虎一般冲了下去。
众匪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一来没想到那崖顶之人居然发出这样一声惊天动地的啸叫;二来更不敢相信有人居然能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
王本草也惊呆了:他一心只想着救人,居然忘了自己身在十丈高的悬崖之上,还以为是在树顶上,这样纵身一跳,不摔成肉酱才怪呢!
生死关头,王本草一下子冷静下来,灵台一片清明。他双掌全力向下击出,想借反弹之力止住坠势,不料空中只是发出轻响,坠势只略稍减,身体继续急速下坠。
这一下当真让王本草惊惧万分,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命在顷刻!
在不服输的意志催发下,王本草急调全身内力聚于丹田,同时将同样位于丹田的修炼了八年的先天功气核全力压缩,以先天真气包裹内力沿着双臂的经脉直冲双掌,酝酿着威力更大的第二掌。便在此时,一种奇妙的感觉从腰腹间传来,仿佛其间的每一寸血肉都被清泉滋润、每一个毛孔都被雪水浇灌,全身都舒爽得有些麻木了。
但他来不及仔细体味这种奇妙的感觉,第二掌便击了出去。与前一掌相比,这一掌的感觉完全不同!王本草清晰地感觉到,各条纵行经脉内的内力先是快速聚集至丹田,然后在带脉诸穴间急速转了一圈,沿着手三阴、三阳六条正经的方向向双手方向冲去,在双掌击出的同时,内力集中外泄,犹如开闸时的怒流势不可挡!
“轰!”犹如半空响了个惊雷,王本草双掌仿佛击在了实处,巨大的反弹之力震得他双臂剧痛,仿佛顷刻间便要碎裂。但与此同时,王本草的身体却也止住了下坠之势,向上翻转了两圈后,才继续向下坠去。
王本草心头大喜:这难道是内力外放?应该不可能吧?那不是5岁以后才可能练成的吗?他不及多想,连忙又向下击出一掌。“轰!”又一声闷雷响起,王本草的坠势再次为之一缓。
“轰!轰!轰!”王本草又击出了三掌,彻底摆脱了坠亡之险,手脚同时着地,安然落下。
众匪见王本草在空中击出的五掌如同五声惊雷,一个个震惊得合不拢嘴,直到王本草站起身走到他们跟前,才有人反应过来,大叫一声:“老前辈饶命!”撒腿就跑。其余山匪见状,把那年轻女子往地上一扔,手上的兵器也不敢拿,连滚带爬、头也不会回逃进了山寨。
直到这时,王本草才看清了那女子的面容。虽然沾上了尘土和泪水,但仍可见那是一张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的脸庞,眉毛浓淡得宜,眼睛光彩照人,鼻子平滑直挺,小嘴红润动人,身上隐隐散发着令人迷醉的清香。
王本草虽然平日在余家村一带也见过一些年轻女子,特别是毕雪剑更是教中公认的第一美女,但王本草看着只是觉着舒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眼前这个女子,却从清秀的外表之下,透出一股令王本草心摇神荡的婉约气质,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一时竟看得呆住了。
那女子回过神来,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颤声道:“多谢前辈相救,大恩大德,小女子永世不忘!”说着,朝王本草深深磕了个头。
王本草也回过神来,一面将那女子扶起,一面道:“我不是什么前辈。你没事就好!”说着,拾起包袱和长剑,交到了那少女手上。
那女子接过包袱和佩剑,忍不住第一次与王本草对望了一眼。只见眼前之人虽然头发散乱、长须蔽唇,却双目如电,双颊的皮肤没有丝毫的松驰之态,显然年纪并不大,说不定是对面山上的什么山寨首领人物。这样一想,心中既存感激,又心有余悸。
再看王本草貌如野人,武功高绝,刚刚放下的一颗心重又悬了起来。心念一动,连忙打开包袱,取出一包银锭,道:“前辈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这里有2两银子,请前辈一定笑纳。”
王本草见那女子捧着银子的双手白嫩细长,极是好看,又想起师姐的手,也是那样的一双玉手,心道:“都好看。”
那女子见王本草盯着那包银子却一动不动,连忙又从包袱中翻出一个皮匣,取出一张画着符号和文字的纸片,道:“这是聚元质库的飞钱票,5两,一并献给恩公。”
见王本草仍没反应,又从皮匣中取出一张飞钱票,道:“这是汇通山庄的飞钱票,江南一带通用,请恩公一并笑纳。”
见王本草还没反应,心中一凉,将整个包袱捧起,道:“恩公恕罪,小女子随身只带了这些钱,恩公若是喜欢,请都拿去吧?”
却听王本草答非所问:“姑娘的手真好看。”
那少女闻言,“啊”地一声惊叫,丢开包袱,转身便逃。
王本草被那女子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接住包袱,重新将钱物裹好,欲还给那少女,却见她在前面跑了两步,“哎哟”一声,摔倒在地。
王本草赶上前欲扶,那少女惊叫道:“你别碰我!”
王本草吓了一跳,不明所以。但他本性纯良,见那少女不愿,便不勉强,以剑挑包袱递到那少女面前。那少女盯着他看了一阵,小心起身接过,以剑拄地,一瘸一拐地向官道的方向走去。
晚霞如画。王本草望着那少女的长发在风中轻轻舞动,原本一肚子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张大了嘴巴呆呆地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