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崖边,太阳刚好落山,王本草对自己更加失望,原本此时应该回家,而师姐此时也应该做好了一盘菜在门口等着他的。但今天,王本草心事重重,师姐的菜大约也不再可期了,便继续坐在崖边,想等天彻底黑了之后再回去。
不知是不是被师姐所传递的本月十五新春接单会选定幽冥三使的消息所刺激,王本草此时面对泰山落日的壮美风光,竟无心欣赏,反而有些焦虑,心中只想着一件事情:打通带脉,进而彻底贯通全身经脉。
人体有十二脉正经和八脉奇经,王本草武学天赋极高,靠着勤奋和悟性,在十年时间里逐步打通了十二脉正经和包括任督二脉在内的八脉奇经中的七脉,只余带脉一直未能打通。
习武之人最看重的是打通十二脉正经,其次是八脉奇经中的任督二脉,至于其余六脉奇经,则会根据实际的需要有选择地进行修炼。这其中,最不被重视的便是带脉。
带脉起于腹部,横行绕身一周,闭合于腰部,是人体二十条经脉中唯一的横行经脉,武人眼中最没用的一条经脉,却也是最难打通的一条经脉。但《通天拳经》第一卷《先天功谱》却对带脉的作用进行了详细解读,并称修炼至高武学的前提就是打通十二脉正经和八脉奇经中的三脉,这三脉奇经指的正是任脉、督脉和带脉。
带脉能够收束从中穿过的所有纵行经脉,使人体对于内息的控制达到精微的程度;同时可以滋养其他纵行经脉,增强其爆发力。王本草自创蛙行术,是受《先天功谱》中“行修”法门的启发,目的便是打通奇经八脉。
如今四年过去了,八脉通了七脉,总归令人觉得有些遗憾。王本草不喜欢这种不完美的感觉,却不知成功之道何在,就连那位一直指点他的神秘人也找不到法门,这令王本草心中难免有些绝望。
远处突然传来的打斗声将王本草拉回了现实。他循声望去,只见崖下那群山匪正围攻一个白衣青年。那青年身形苗条,剑法迅捷,脚步轻盈,武功明显在那群山匪之上,虽然身上还背着个包袱,却依然游刃有余。
但那群山匪仗着人多势众,长短兵器俱全,合力围攻之下,反而占了上风,把那青年一步步逼向崖边绝境。那白衣青年几次有机会重伤甚至杀死敌人,却只是轻刺一剑便即回撤,不但白白浪费了反败为胜的机会,反而激怒了众匪,越发卖力地出招对付那青年。
王本草看在眼里,暗叹这青年太过谦让小心,如此下去,不但包袱的里财物不保,就凭他刺伤众匪这一条,就极有可能丧命于此。想当初他与狼群搏斗,每一招使出去,必能重伤甚至杀死一头狼,如此才能成功击退狼群;如果每一招只是让敌人受点儿轻伤,只怕时间一久,自己便首先支撑不住了。
正沉思间,只见形势陡变,其中一匪趁着那青年的一招破绽,一棍戳在那青年肩头;那青年身形一晃、立足未稳之际,又一匪一记重腿扫在那青年脚裸之上。那青年被这一腿扫中,便欲跌倒,却不料背后又有人飞出一脚,踹在那少年背后的包袱上,直将那青年踹飞了出去,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远远地躺在了地上。
这一脚显然踹得极重,只见那青年一声尖叫,长剑脱手,包袱也被甩到一边,里面的衣服、干粮、银钱等散落一地,连头上的逍遥巾也掉了下来,一头长发披散开来,落在地上。
一匪道:“怎么这一声倒像个娘们?”
另一匪道:“分明是个白面书生嘛,剑法倒还不赖。”
又一匪道:“你们两个过去看看!”
二匪正欲上前查看,却见那白衣青年已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虽然脸上沾了些尘土,但众人细看过去,果然是个年轻女子,只是着了一身男装罢了。
王本草虽然隔着十余丈,但仍被那白衣女子的动人神态震惊了,坐在崖边眼睛一眨也不眨。群匪更是被眼前这女子的模样吸引住了,一时竟没人吱声。
那年轻女子站起身,向前走了一步,“啊”地一声轻呼,右腿一软,跪倒在地,显然被刚刚那一扫伤得不轻。但这一痛,也让她更加清醒,连忙转身一瘸一拐地往荆棘丛中逃去。群匪却并不追击,反而站在原地嘿嘿淫笑起来。
那女子好不容易逃到了荆棘丛边,才发现这荆棘丛十分密实,一旦钻进去,马上就会被困住,根本无法前进。而身后是群匪,两边皆是山崖,虽然有一边的山崖尚能通行,但去路正是匪寨!一番权衡之后,那女子突然转向太平崖方向,跌跌撞撞地越过界河,向太平崖攀去,转眼之间,已离地三丈有余。
这时,群匪中方有人惊呼道:“别让这漂亮妞跑了!”
又有人道:“抓回去,给寨主做压寨夫人再合适不过了!”
众匪一边喊,一边朝太平崖边奔去,却在那条小河边停住了。
一匪道:“这界河……”另一匪道:“这妞太好看了,沾上一身土也比寨子里的女人都好看!不要太可惜了!”
又一匪道:“白水观可不好惹,这事儿恐怕得寨主才做得了主。”
众匪在河边一番争论,那女子则抓住机会拼命向上爬,爬到山崖一半高处时,却再也爬不上去了,整个人上上不去,下下不来,挂在了峭壁之上。
只见一匪排众而出,越过界河,朗声道:“寨主要是看见我等为他劫了这么个美貌夫人回来,还有什么罪不能免?想立功的就跟我上!”此言一出,倒有一多半人越过界河,来到了崖下。
突然,一匪惊叫道:“崖上那个,是人是鬼?”
另一匪骂道:“废话!分明是个长胡子老头!”
前一匪道:“不会是白水观的观主吧?”
后一匪道:“胡说!那观主没有那么长的胡子!只怕是个采药老人。”
又一匪道:“你才胡说呢!那人经常坐在崖上,只怕是个武林前辈!”
提起武林前辈,众匪又有些不知所措。
当下一匪向上喊话道:“老前辈,我等无意冒犯,只是寨子里跑出个丫环,我们要把她捉回去,请您不要插手!”
王本草第一次与群匪离得这么近,还成为了众匪的焦点,心中也是七上八下,如果不是相信众匪不可能攀上身下这十丈高的陡崖,此时说不定他已逃之夭夭了。
不料那年轻女子听了众匪的话,方知崖上有人,抬起头,却只看见一片昏暗的天空,只好急急喊道:“老前辈,我是过路的,不是他们寨子里的丫环,求您救救我吧?老前辈,救命啊!”
双方一片声地喊了半天,王本草只是坐着不动,也不出声。他心里其实并不平静,只是如果此时出手相救,就打破了与对面独龙寨达成多年的互不干涉协议,违犯了教规,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惩罚;若是不救,这白衣女子着实惹人怜爱,心中又十分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