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政回府才知这事。
敖七大婚的时候,敖老夫人便要带上两个小妾一同来庆贺,说人多热闹,被敖政训了一通,这才没来。
哪里料到会这时过来,还让裴媛撞见。
“是老夫人让我们来的,说是迎夫郎回京……”
“也顺便来看看新宅子,长长见识。”
老母亲因两个小妾不能生育的事,对裴媛有意见,心底多年来都有心结,不痛快。
敖政心底叹气,一时间焦头烂额。
敖政打了个寒噤。
冯蕴指腹抬起,慢慢抚上他的鼻梁、眼角,最后随着视线垂下,落在他滚动的喉结……
这个人……
“将军,将军……”
这一刻,他却是闺房里舍不得娇妻的普通丈夫,眼里是殷切的渴望,直勾勾的,好似在等待一个离别的拥吻,和一场酣畅淋漓的诀别……
“你我夫妻一场,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能身居高位,是因你敖政于国有功,中京事变护驾得利,而不因你是阿獗的姊夫……”
裴媛不忍再看,别开眼去。
裴媛出门出去,箱笼里有布绢衣物,也有珠宝首饰,看得仆女们亮了眼睛,她却面色黯淡。
山呼万岁,禁军开道。
敖政愣住。
她缩回手,轻轻捻了下手指。
裴媛冷冷逼视着他,“你好自为之吧。别当个丞相,就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你那些本家亲戚再不约束,早晚给你惹出大祸来。你死你活我不管,要是连累小七和阿左阿右,我饶不了你。”
裴冲没有多说什么。
他的不舍全然在眼底。
可这么多年下来,敖政从未跟她红过脸,有什么好东西,也都是紧着她,讨好她,甚至在他母亲面前为她据理力争。
两人每次交谈的结果,都不尽如人意。
“蕴娘……”
要不然她一个妇人,如何有不让小妾生育的本事?
敖政眼眶突然湿润。
裴獗没有说话。
裴獗不出声,抖了抖马缰绳,骑马冲出去,对随行的下属交代了几句,又回来对左仲道:
冯蕴出去的时候,元尚乙刚从养心斋过来。
他领着几个宫人,林女史也在身侧,穿着板正脸色严肃,看着俨然是一个小大人的模样。
冯蕴让他丢到榻上,身子轻轻地弹了一下,整个人仿佛悬浮在空气中,一时哭笑不得。
裴媛:“松开。”
裴獗刚要牵马转身,闻言一顿,“想起有些事,还没有跟蕴娘交代。”
冯蕴回头看他。
她耳朵一热,男人已重重压了下来,她手撑在他的肩膀,好似陷在云朵之中。
裴獗眼底有隐约的浮光,落下来,她觉得胸口好似充盈着一股说不出的灼热。
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子送到面前。
裴獗嗯声,“紧要。”
说着,努了努嘴,示意董柏将他给冯蕴准备的小礼品呈上来。
她平常叫大王,在榻上却爱痴叫将军。
许是今日看到两个年轻貌美的小妾登门,受了刺激吧。
“朕走后,王妃要保重自己。早晚添衣,多食餐饭。”
“别……”冯蕴气喘吁吁地抬头,胡乱地挣扎两下,“冷。”
上一刻,他是手握重兵的雍怀王,即将带着小皇帝奔赴京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此刻的他,还是那张脸,可与方才站在大军前淡定自若的雍怀王很不一样。
因有裴獗相随,回京的仪仗比出京的时候,威风很多,也不用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看到。
沉默一会,他忽地轻声,“我不知贞娘和淑静会来。”
他走后,才有仆女来禀,说敖相带来了不少东西,问夫人如何处置。
裴媛听到他的哽咽,心里也是一酸。
若他索性渣烂到底,她早就死心了,说不定还能改嫁给他看……
“你走吧。我不想再惹闲气……”
这些年,为缓和夫妻关系,其实他也多次动过将小妾打发出府的念头。
一因老夫人阻止,说两个都是良妾,是世家出来的庶女,不是街头巷尾的风尘伎子,好随意打发的了。二因多年下来,她们并无过错,他也怕落一个负心之名,到底还是没有那么做。
裴獗看她一眼,没有多话,仓促地卸去铠甲,双手撑在她身侧,看着她,双眼赤红。
“带着孩子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裴獗不声不响地看着她。
对这个住在村子里养病的皇帝,他们既好奇,又敬畏,而元尚乙看到他们,也有一种依依不舍的眷恋。
“该打的。”他慢慢放下手,垂着眼,“看在儿女的份上,阿媛你给我一个机会。可好?”
他身上的铁甲硌下来,冰冷、坚硬,覆着她柔软的身子,让她情不自禁地打个寒战。
他喉头喊出一声,似是有话要说,冯蕴睁大眼,却只听到含糊的两个字,“给我。”
夜里冯蕴做一宿的梦,醒来发现汗湿额头。
敖政沉吟一下,“是为梁焕章的事?”
临行相对而视,也似无话可说。
她喉头发哑,无力阻止,让他磨得又酥又痒。
“嗯。”裴獗骑马而立。
从昨日开始,她就有点心绪不宁。
冯蕴心里一荡,手抚上他的脸。
当年裴獗提刀闯到府上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过去的几天,他们在房里很是频繁,她想着裴獗要走了,也都是依着他,万万没有想到,临走也能折返回来,再来一次……
又笑着对林女史道:“姚大夫的医案,也全在箱子里,陛下回京后,可交给大医,若有不明之处,可差人来问。”
元尚乙这才意识到有许多人看着。
手下的触感绵软得不可思议,在即将远行的当下,每一丝每一寸都更是叫人珍惜,他低下头去,隔着布料轻轻吃她,一口一口如品味珍馐,冯蕴今日为送行而特地换上的新衣,很快便湿润一片……
仆女们看到大王那双眼睛,便已紧张得垂下眸去,多一眼都不敢看,应声就下去了。
冯蕴看着所有人的车驾都离开了院子,刚要问裴獗,就见他跃下马来,牵住她的手,二话不说便回屋。
“大王要不再留两日?横竖你脚程快,也追得上。”
低下头,他又说了几句求情的话,便去向裴冲请辞离去。
但裴媛可以。
夫妻那么多年,敖政还是了解她的。
小满道:“卯时了。是不是前头的人吵到你了?”
他再三保证,裴媛抿着嘴,表情松缓了一些。
夫妻那么多年,生了三个孩子,敖政是个好脾气的男人,情分自然也是有的。直到现在,裴媛所有的小姐妹无不艳羡她嫁得良人,也没有人可以理解,她为何要任性和离。
尽管这个耳光她早就想打了,但夫权是天,她没那个胆量。
裴媛柳眉倒竖,哼声,“不是我说,你这个堂妹夫也是太没名堂。这是安渡郡,不是他以前待的宁阳,当土皇帝习惯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知动动脑子,打着我弟弟的旗号抓人,是生怕他名声太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