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自幻境中醒来,心中波澜的情绪久久不能平静,他不曾想以这样一种旁观的方式完整的回顾了那对他如噩梦降临般的一天,也弄明白了张叔为什么要在自己爹娘走后的一段时间有意无意的躲着自己。
李长安看见了那残杀自己双亲的妖怪,也看见了当年从人群中将自己接走的年轻道人。
往日种种,皆上心头。
平日里爱笑的李长安在书院登山长阶的某一阶苏醒,泪水不争气的从眼眶流出,他不是没恨过,也不是没怨过,但当这一切情绪都被生存所压迫的时候,李长安选择了遗忘,如今再看一次,李长安的眼中只剩思念,至于那不成熟的怨与恨,早就随着李长安的成长慢慢淡去,而真正的罪魁祸首,李长安已经牢牢记下了它的模样。
长阶之上云雾并未散去,但那身负逾万斤的压力却是消失无踪,清醒的李长安环顾四周,他发现与他同行的另外两人不知去了何处。
当他踏上第二千零一阶长阶的那一刻起,他就陷入了幻境,如今这里到底是多少阶,李长安的心里也没了定数。
李长安想起了凌川所言,看来真正的“心障”的确是从第二千零一阶开始的,李长安不知道往上还会遇见什么诡异的事情,但他脑海里那已经挥之不去的巨大身影却令李长安不得不继续往上。
即尽孝不得,那便报仇吧。
一座只有三十来户人家的小村落被连绵的群山包围,小村落的人世代以捕猎为生,狩猎好的时候会由村落里最强壮的男人带着三两个好手将多余的猎物弄到最近的镇上去换些粮食和备用的药品,虽说是最近的小镇,但从村落出发到小镇一个来回最起码也得花费一天一夜的时间。
村里一年一度的“摔礼”节刚过,从摔礼节中拔得头筹的男人叫陈汉,一个留着板寸头皮肤黝黑的老实汉子。
陈汉还在牙牙学语的女儿从欢呼的人群中跌跌走出,她朝着陈汉伸出肉肉的双手,嘴里含糊不清道:“爹爹抱抱。”
可爱的女儿身边站着满脸欣慰的年轻妇人,陈汉先将不足他小腿高的女儿抱起,随后将年轻的妇人搂入怀中,嘴里更是兴奋道:“翠儿,你有啥想要的,等我到了镇子给你换回来。”
被唤作翠儿的年轻妇人将头靠在陈汉的胸膛,想起曾经村子里偶尔路过的走货郎背篓里花花绿绿的盒子,翠儿红脸道:“听说有种叫胭脂的东西能让人的皮肤变好。”
哪个女人不爱美,哪怕是大山深处最质朴的女子也抵挡不了变美的诱惑。
陈汉一口答应,又与老婆孩子欢聚了一会儿后,陈汉连同村落里的另外三名汉子,一起压着这一趟要拿到镇上去兑换东西的猎物出发了。
大山里的日子很无趣,但村子里人还算充实,用不来锦衣华绸的缎子,就将留下来的猎物剥皮,经过特殊的处理后,这原始的皮衣却是最好的御寒工具,地里已经熟透的玉米被逐一掰下,光秃秃的玉米杆被铺到地上排成排,留着生火用。
半剌大的孩子最是烦人的年纪,连村里时常跟着吃肉养出野性的老狗都避之不及,家里的大人将他们丢到离村子不远的河沟边,他们便能与河里的虾兵蟹将玩上一整天。
夜幕很快降临,村落里的人也早就习惯了时间不够用的日子,不用掐算着每天该什么时候吃晚饭,只当夜幕降临,家家户户的大灶便烧得火红,哪怕是如翠儿这般已经生育过的女子,也能轻松的单手抡起铁锅。
村落里的人从不缺肉吃,四溢的肉香都不知飘出村落好几里地,那深山中一声声着急的狼嚎仿佛痛诉着同伴已沦为他人的盘中之餐。
晚饭之后,万籁俱静,没有举行篝火晚会消遣的夜,大家也都默契的睡得很早。
今夜格外的静,就连虫鸣也都是消停,趴在大坝中慵懒睡着的老狗鼻头微动,刚一睁眼便见眼前一道黑影掠过,来不及为主人狂吠预警的它嘴里只得传出一声嘶哑的呜咽。
村落里养狗的人家不少,有些人家甚至会养四五条狗,但今夜这群往日里稍有风吹草动便集体吠鸣的老家伙们却意外的睡得好。
一道道黑影自村落外潜伏进来,面对熟睡的村民们,他们手起刀落没有丝毫怜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睡梦中被黑影一刀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