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国师落了这个。”拾二拿起围椅上的一张纸条,貌似就是刚刚国师在看折子的时候拿在手里的。
柏越接过来,上面是一些算法,沐子优刚刚应该是在算什么事情,他对于方术卜算一类之学了解不是很深,倒也看不出来什么结果,但看沐子优画得越来越细密的图案,越来越锐利的笔锋,他猜想应该不是那么如意。
她想干什么?每每她出现这些反常的动作,都是有一些脱离了预料的事情发生。柏越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回到书案前批着折子。不能把握住的事情没有必要再下功夫,倒不如尽量让现在的局势不至于脱离掌控。
刑部尚书季清上书建议加大对于私商从业的领域进行一定的限制。这折子皇帝拿不准,索性就将这一堆变法啊弹劾啊秘密地送到了他这,倒是一点也不怕他功高盖主。
先帝时期放宽了盐铁专营的限制,准许部分商人参与到盐铁生意上来,理由是国力强盛,官家专断煮盐和冶铁与民争利,导致蜀地一带世代以盐铁为生的百姓早有不满,且多有官商勾结,在私下里还是有豪强富商参与其中,造出来的盐铁优劣参半,先帝认为在这种情势下盐铁专营弊大于利,索性便放宽了限制,点了几家大型的私户参与到盐铁买卖中,这样一来确实不仅增加了盐铁的产量,民商之间形成良好的竞争,倒也还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官家煮盐冶铁的精进和效率的提高。
季清此举是认为国家长盛则易衰,商业再这么放松下去,一是国家收的钱会越来越少,民间的豪强会越来越多,极易导致地方官员和民间势力勾结,会削弱中央对地方的把控力;二是好的工匠在利益的驱使下也会流向私人作坊,官府的成品在与民间成品的竞争中处于劣势,也不利于官营盐铁的发展;三是盐铁等行当利润相当丰厚,商人为了牟利会扩大招工,这就导致一些百姓或者地主在工商方面大量投入劳动,从而荒废了农业的发展。
季大人考虑得很有道理,刚刚他看到这个折子的时候恰好沐子优也说到了这一点,两人的出发点和考虑的方面都是一致的,刻意告诉他,那谁又是谁的说客呢?
“拾二,你怎么看?”
拾二常年不变的面色稍稍有些皲裂,沉默了一阵才试探着说:“主子,我不懂这些,但国师说的应该是对的。”
“国师说的就是对的?”柏越有些好笑地反问道,“拾二,你在北漠和国师也就见过一两面吧,怎么就认定国师就是对的?”
拾二便不再言语了,就这么沉默地站在一边。柏越也只是这么一说,没有真的要深究的意思,就继续看着书案上的折子。
都是一些文臣的你争我斗,只有寥寥数几的折子是真的在为大梁发展出谋划策,不清楚梁朔是不是打算破罐子破摔,既知道自己不过是被扶上来的傀儡,就干脆顺水推舟把这些政务都推给了他们了。不然就算太子之前没有被定为储君,但在即位前还是受着江丞相嫡长子继承大统的思想的影响,多少基本的政务还是应该会的,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主子。”
拾二突然出声,打断了柏越的思路,他合上了折子,有些头疼地问道:“怎么了?”
自知刚才打断了主子思绪,拾二显得有些许局促,像是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有什么事就说,你我之间不必拘束。”
“主子,国师并不适合沐姑娘。”拾二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
“你为何觉得她不适合国师?沐家一家子都是谋士,通天晓地,世人都说,没有比他们家更适合做谋士的了。”柏越依旧是不咸不淡地回答,拾二能突然对他说这样的话确实反常,但是沐家几代以来都是军师或者国师,也没有一个人说过半个不好,就算有人有不满那又如何,如今这局势,国师的地位已经摆在那儿了。
“沐姑娘在北漠,不是这样子的。”拾二继续说道,不因柏越的态度而退缩,“主子,在北漠的时候,沐姑娘是鲜活的,都是做谋略,感觉是不一样的。”说完拾二又恐自己没有表达清楚,嗫嚅了几下,还是没有想得到合适的词,就那般看着柏越。
“回京本就不是你我所愿。”柏越看着他,“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