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哪会真有天下钱粮可奉百姓顿顿食肉?!若不灭人欲,只怕人人私心用甚,才会天地浑沌,民不聊生!”
朱标抬起头直直的逼视宋濂,像是要用目光戳破宋濂那看似坚毅的壳,揭露出里面已经动摇的心。
“人性本欲啊。恶可以责罚,善可以传扬。可欲生而为人者,谁能没有私心?既如此,又何谈灭人欲?难不成天下人人皆可成圣不成?若真是这样,又怎会数千年只有一个孔圣!”
伴随着朱标一字一句吐出,宋濂只感觉自己过去数十年所学正在轰然倒塌。但朱标的话语却仍旧激扬。
“人欲既不能灭,便要借其以求天理。求山珍海味者,当造可让粮肉增多之器物;求长生者,当寻可湮病痛之医术。凡有私欲,那就去求天理,求利己也可利人的天理大道!若有一人可让天下百姓不受饥馑之苦,莫说山珍海味,即便让这人顿顿吃龙肝凤髓又有何妨?!灭人欲乃小道尔,求天理方才是大道!”
宋濂听到这感觉自己眼前一黑,几欲晕厥。还好朱标察觉道了异常,先一把拽住了宋濂的袖子,才堪堪让宋濂不倒下去。
“师傅,你没事吧。要不要学生叫大夫来?”
宋濂慢慢摇了摇头,扶着桌子走到椅上坐下。
“照你所言,人有七情六欲,又如何能样样求天理?”
朱标笑了笑,不慌不忙的给宋濂先倒了一盏茶过去。
“师傅刚刚讲庶、富、教时才说,教之,可使人履有度,而绝无度。纵欲容易,求天理却难。因此学生认为,需教之,方能使人求天理,所欲之物悉取之于正道。而人虽有七情六欲,却各有擅长。若人人求所擅之物的天理,国又对其中于民于国有利者赏之。长此以往,则国强民富可待,天下大同可待。”
宋濂目光灼灼的看着朱标,他不敢相信这一套东西竟然是从一个七八岁的稚子口中说出。
“大公子,这些是谁教你的?老夫想见见!”
朱标想说是姓德、姓赛的两位先生,又想说是姓马、姓毛的二位伟人,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无人教我,只是曾于梦中见过这般国家。”
宋濂闻此竟然仰头而笑,可笑着笑着一道浊泪就从他眼角滑出,顺着脸上的皱纹肆意流淌。
“没想到,天下竟真有生而知之者。今日…老夫受教了,还请大公子先回吧。”
朱标虽拿不准宋濂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但也能看出他是受了不小的刺激。所以恭敬俯身行了一礼后,朱标就离开了房间。
直至他行到院外,才听到宋濂在屋内近如咆哮一般的高呼。
“朝闻道,夕死可矣!朝闻道,夕死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