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被定住了身形,少年弯着腰僵在原地,手上想有半分动作,也是不能,他只能默默地感受着手掌传来的冰凉。
哀莫大于心死,他此时感受到了孤苦无依的丁零,巨大的悲痛充斥着他的身躯,呜呜的哭泣从静静的屋子里缓缓传到外面。
值夜的护卫路过,行进的声音冰冷无情,很快就掩盖过了少年的悲痛。
没有人在乎一个老奴的死亡。
听见了府上的灵兽破晓,少年才一下从悲伤中醒来。
天已经快亮了,出逃的计划不能成行。
隔壁的下人们已经开始起床洗漱,在大院子里压抑地哄闹着,每个人都在理着自己的事情在做,彼此间没有太多的交谈,府上规矩森严,就算有人知道南云的爷爷恐怕撑不了太久了,也不敢对他表露善意。
而更多的人,也是巴不得爷孙俩赶紧离开,空出来的位置,则是自家亲戚来填补,哪怕不一定轮得到,那也是多一分希望。
多年的习惯让他开门,看着各自忙碌的大家,能感觉出他们的目光跟清晨的冷水一样冰凉,他便没有跟着他们一起洗漱。
人死比天大,今日,不管府上有什么任务,他也要先把爷爷安葬了再说。
晨光渐亮,人们洗漱后各自散去,到各个主子府上服侍,少年看见王管家从门外走了进来。
常日里,哪怕是王管家,也不太爱来这种地方。
“你爷爷撑过去了吗?”
开门见山,王管家直奔主题,还不等少年说话,已经看明白的他,从腰间解下一个钱袋子,递给南云。
“人死为大,不要让你爷爷冷着。”
此时已经是入秋了,少年接过前,在地上重重地叩拜。
“好了,府上事情不少,我还要外出一趟,今日你有外出例假,最多三日,早去早回。”
早去、早回,所谓安葬,不过就是寻一个称心之地,挖一个野狗野兽翻不开的土坑,把老人埋了。
至少,这些钱还可以替老人置办一身寿衣,添加几块薄板,少年莫名感激,把门锁好,飞快往堡里丧事铺子赶去。
灵墟之中,修行势力通吃地盘内的一切资源,哪怕是奴仆,一生的生老病死,都在被势力压榨着。
也许是,知道南云的爷爷昨日挨了鞭刑,当他赶到的时候,丧事铺子里的店主,已经快打造好了一副简陋的棺材,似乎就像是冲着南云手里的钱袋子去的一样,这棺木虽然简陋,可若是加上一套寿衣的话,恰恰能榨干南云袋子里的钱。
这些灵石可不算少,少说也有王管家一个月的俸禄,凡人一生,着实生死两难。
踏入门内的少年,一下变得有些犹豫。
这种地方,谁都不愿意来,他大早上来此。
那木匠留着细细的两撇八字胡,年岁并不大,上宽下尖的脸上,精明过分的眼睛里是不是露出斜光,活像一只贼老鼠。
“哟呵,南云,你还真来助我开张,你家爷爷,没撑过去呀?”
此人完全没有同情心,随意耍弄着手里的工具,居然还带着笑意,南云更不想把这一笔钱,让他赚了。
目光游移,他看见铺子里那些蒲团铺垫的圆凳,南云的爷爷是个手工匠人,手巧得很,府上的许多竹篾和蒲团制品,都出自老人的手艺,连这不受人待见的丧事铺子里,居然也有老人的手艺。
那人似乎也是感受到了南云的目光,终于收起那事不关己的打趣,点点头道:“要不要吧?不要的话,也不愁卖。”
南云离开。
他很想让自己的爷爷走得体面一些,可是看着那汉子冷冰冰的目光,他受不了,他无法接受,自己的爷爷因为别人的过错而死,死后还要被人盘剥。
他知道现实,但无法理解,为何人命如此轻贱。
府上的一切,几乎都是下人在供奉,难道修行者,就那么了不起吗?
同为下人,吃人也这么不吐骨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