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少年不想听，听见了，也不想表示什么，只是远远道了一个‘嗯’，语气有些莫名。

王管家是他在这府上最后的希望，连王管家都不能伸出援手，他就没什么理由再浪费时间了。

到了住处，他在黑暗里摸索了几下，就到了床前。

我一定要修行！

就算天要绝我，我也一定要修行！你们给我等着！

下人的房间里，夜间休息之后，不许有明火灯光，少年借着最后一点残存的月色，依稀看见了安静的爷爷。

“南云？”

“爷爷！”

“你去为难王管家啦？”

老人声音虚弱，带着微微的痛楚。少年语气一滞，按着自己的肋部，没想到自己违背爷爷的交代，还是被爷爷猜到了。

他很委屈，也很愤怒，可最终，都化作了深深的依恋，拉着老人已经开始冰冷的手臂，低低唤了一声：“爷爷。”

“傻孩子，不是王管家不愿意帮我，他要是帮了，二少爷和三小姐没有出够这口气，你恐怕会有危险。”

同样的话，换做不同的人来说，效果就不一样。

少年一下语滞，压抑着说道：“可是，丹房的火灾明明就是二少爷和三小姐擅自修行火术所致，爷爷！”

老人翻过手来，拉住南云的手，小声道：“哪怕偏心，也是要惩罚有度，我死了以后，你还能在府上过活，二少爷和三小姐，也犯不着为难你一个小小外奴，有王管家看着你，爷爷就放心了。”

“再过两年，你就可以自己去灵墟闯荡，爷爷，很高兴。”

不说这个还好，老人一说起这个，少年心里就升起一股无力感，伴随着深深的内疚，几乎瞬间就要把他吞噬。

自从他记事开始，爹爹娘亲，爷爷奶奶，就为了他忙碌。

因为要给他采药打熬身体，爹爹娘亲在一次进山之后，已经一去不返；最疼他的奶奶，也在府上积劳成疾之后，去世两年了。

而如今，少年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也会因为主家少爷小姐的任性疏忽，付出生命的代价。而他，无能为力。

命运为何对我如此不公？

他心里满是愤懑，可不知道该恨谁，看着窗子里透下来的月光，他也觉得十分憎恶。

“爷爷，我们逃吧！”

少年的声音冰寒无比，带着对这个府上无边的恨意。

老人浑浊的眼睛一动，用力地拍拍少年的手。

“你做伴读这些年，学到的东西，可都记住了？”

满心愤怒的的少年不知道老人为何忽然说起此事，愣了一下，放下心里的愤怒，恭敬道：“我都记着呢，爷爷，其实我比他们都厉害。”

老人欣慰地笑了，他也知道少年心里的压抑，也知道少年心里的隐忍。

“呵呵，你呀，自作聪明，你怎么会比别人厉害呢？”

似自言自语，老人接着道：“少爷小姐，都有兽血宝药打磨身体，你啊，最多就是在先生那里知道的东西和他们一样，就算不一样，也是要一样的，不会比少爷小姐更厉害，你明白吗？”

隐忍了多年，少年本想在老人死前，让老人也替自己骄傲一回，可是听着老人的话，他沉默了。

“怎么了？你觉得委屈？”

老人再次发问，他虽然没有承认，可也算是默认了。

“孩子啊，在灵墟，只有先活下去，才有一切的可能，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老人的语气硬朗了一些，每一句都落在少年的耳朵里，他在黑暗里点点头。

还以为老人只是说累了，暂时没有再说话，他搬来凳子，就这么守在床边。

怀着对赵府的憎恨，南云没有主动找话说，盘算着以后，两人陷入沉默。

可是不一会儿，他就发现不对了。

在安静的夜里，他听不见爷爷的呼吸了。

心里没来由一慌，他赶紧起身。

“爷爷？”

连出逃路线都没有规划完整，老人已经气绝身亡。

心脏紧缩着，他伸手去摸老人的手臂，已经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