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三一一段长城,宏伟城墙边的大道上,一只老牛正驮着个仰躺的年轻人行走着,每走两步,老牛脖子处系着的青铜铃铛,就会叮当作响。
这个奇异的组合自然是吸人眼球的,但当人们循声望去,看见那漂浮在老牛身旁的飞剑,又唯恐避之不及地将视线转移,匆忙走远。
“牛儿啊,你看这剑痕如何。”
招摇撞市的白衣青年江心隐,双手交叉在脑后,眯着眼,边享受着日光浴,边悠然发问。
老牛显然知道江心隐所指,竟口吐人言道:“听闻剑阁阁主剑道独步两界,今日亲眼见此剑气历万年不朽,老牛我望尘莫及。”
“若劈在你身上呢?”
“我固当死。”
“那你可要好好感谢人家了,”江心隐在牛背上扭扭身子,“这城墙内外的两剑,可都是为你妖族斩的,若不是破了这北域长城的御敌阵法,万年前,人族说不定就能倚靠它长驱直入十万大山了。”
“敖洪还在,他们不会得手的。况且,如今说这些,于大局又有何益,十万大山的妖族,终究要成为历史。”
老牛一双铜铃大的牛眼,不仅充满灵性,还蒙上了一层历尽沧桑,饱含智慧的色彩。
“也是,不过你也是了解我这个人的,想到哪出就说哪出。”
老牛以沉默应答,它自苏醒后,一路西行走来,早已了解了江心隐的秉性。
“说点话呀,不然这样子多无聊,你看,周围的人又不敢靠过来。”
老牛依旧沉默,在西行的一个月里,它已经和江心隐从它了解的远古聊到了它不熟悉的现代,事无巨细。
这个年轻人见识广博,就连它熟知和不熟知的秘史都能娓娓道来,它还能聊什么话题呢,聊未开智前的愚昧生活吗?
“啊,停停停!”
老牛的蹄子,应声稳稳地停下,背上的江心隐一个鲤鱼打挺,跃到了地面上。
出现在一人一牛面前的是个坐地乞讨的女孩,大道上的青石板被刻下一个个文字述说缘由。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失祜的少女,在母亲改嫁后被养父强配了个人家,内心不愿,一个人逃出家门后,希望乞讨些财物好回父亲的亲戚家。
少女的目的地是边上的三一二段长城,大约一百余里的脚程,说远不远,但对于一个身无分文的少女来说不啻于天涯海角了。
此前少女家境殷实,没学过什么谋生的技巧,仓皇出逃之下,又忘了带金银细软,只得沿街乞讨。
如今,少女一身钗裙变得朴素,唯一能显示其身份的精美手帕,现在也被置于地上,充作讨钱的饭碗。
大街上的人,大多数都是路过而视而不见,倒是有几个老妈子,聚在一起议论着少女,有说她可怜的,也有说她不孝的,还有的开玩笑说要抱她回去给小孙子做老婆的,不时传出一阵大笑。
少女一直低着头,像块石头,都没注意到有人盯上了她手帕上少得可怜的零钱。
远处,一贼眉鼠眼的少年人拿出百米冲刺的劲头,飞快地掠过少女身边,俯身探手,打算一击脱离。
他觉得,自己抢的是乞丐的钱,四周又都是街坊邻居,不至于为了个外乡的乞丐和他较劲,纵使巡逻的帮派弟子正义感突然爆棚,他也顶多把钱还回去罢了,再不济道个歉。
少年人如意算盘打得响亮,却没看见身后的江心隐满心喜悦地笑了出来。
“啊!!!”
一阵凄厉地不像人声的惨叫响起,小偷的左小臂被无形之物,活生生地捏得粉碎,却不留一点齑粉,仿佛凭空消失。
而断肢内余下的血管,似乎都没有反应,整只断手竟没有流出一丝鲜血。
少女被这叫声吓了一跳,还未等她察看发生了何事,就看到江心隐将她的手帕塞回她的手里,而后拿出了张蓝色的符箓,按在了她的身上。
“下次讨钱时,多下点工夫,不说弄个残疾,脸上至少”
少女还没听完江心隐的胡言乱语,恍惚之间,就回到了她记忆中的祖父母家。
即使看到熟悉的景象,少女一时惊大于喜,还是呆愣在原地,茫然失措。
少女消失的那一刹那,原本热闹的大街变得更加热闹起来。
除了依旧出于惊惧而嘶吼的少年小偷,那几个嚼人舌根的老婆子突然捂着嘴咿咿呀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