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跪的不是我,是这坊市的百姓,”寒恕转身,“我知你们有自己的难处,但既然收了供奉,没办好事,现在出事情了,至少也该给他们跪一跪吧,丢丢人,以后才能好好办事。”
伯卿听了这话,也终于弄明白了寒恕是个什么样的人,心服口服,便要下跪。
而在伯卿跪下前,一面水镜,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整个永乐坊的上空。
这面镜子仿佛没有宽度,透过它倾泻而下的阳光与寻常别无二致,贴着它移动的云彩也未有丝毫停滞。
若不是镜面时不时地泛起涟漪,大多数人都发现不了这出现在头顶上的异物。
事实证明,乾元门确实与凡俗之间没有多少牵扯,以至于伯卿现身于水镜之中时,看热闹的居民们都还在好奇这长相衣着皆平平的小老头是谁。
伯卿看着天上的水镜,明白又是寒恕的手段,也不再辩解几句,整个人就直直地跪倒在地,边叩首边喊道:“未察奸邪,乾元门伯卿愧对百姓!”
一直旁观的马彦,见自己的师父和寒恕交谈了几句,就跪下认错,还是在这么多的凡人面前,没来由地为师父感到委屈,情绪激荡,一时间也忘了恐惧,出声辩解道:
“道友明鉴,乾元门弟子拢共四十九人,除了每日修行,剩下的时间就是管着这数十里坊市,每月收的税钱也几乎全部上缴统领府,仅留下衣食之用。我们来了这里,街坊邻居哪个不夸我们好,如今为了几个漏掉的奸徒,又没出人命,就要我师父颜面扫地,是否有失公允。”
还好寒恕已收回了水镜,不然马彦所言怕是要激起一片叫好之声。
寒恕倒不反感直抒胸臆的马彦,只是看着他悠悠地说道:“那伙恶徒不知从何处学了采生割折这旁门左道,你说,他们有修为吗?”
自然是没有的,若真练出了名堂,有了修为,凡人不过蝼蚁,何必靠卖艺来挣钱?
还未等马彦回答,寒恕便替他说了。
“自然是没有的,那你说,修士才能施展的邪术,凡人该怎么用?”
这次,不等马彦思考,寒恕就自问自答道:“当然只能用其中的粗浅法子,不断地实验,不断地试错罢了。那你说,试验失败的人会怎么样?”
“死”
马彦默默开口。
他也打听过崔伶之前的惨状,并不觉得凡人在成为那副模样前能够活下来。
许是嫌诛心之言还不够多,寒恕又悠悠问道:
“崔伶之前有鸡精、狗怪,西市那边有个熊书生,北市的则是鸟人,你说,该有多少人惨遭毒手,他们在这盘踞了二十三年,又有多少人死于非命啊?”
听了这话,马彦只觉胸中一口气堵着,这些市井异闻,他觉得不足为信,每每都是一笑置之。
亏他自诩正义,自言与同门护一片坊市安宁,如今看来,果真如此吗?
想到这里,少年人的傲气受挫,马彦学着师父扑通跪下,嘶吼道:“见难不救,乾元门马彦愧对百姓!”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玄昼,对着从门内向外偷看的一众乾元门弟子挥手大喝道:“这里这里,过来排好队!”
不知道是收到良心的谴责,还是看见师父久跪不起,乾元门前的场地上,一时间人声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