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罢黜郑瑞秘书省校书郎一职,敕令其往边塞从军’的旨意下达的时候,郑瑞还没有醒转。大官小官们陆陆续续如走马灯似得在思源斋里转了一圈,差点累弯了郑云的老腰。卢氏抱着小宝儿望着浑然不觉的郑瑞黯然神伤。
王三娘神色如常的继续服侍郑瑞喝药、擦身。浑似没有听见武皇陛下的旨意一般。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的心早已无法平静。为了不再在愁云惨雾的思源斋里增添无谓的悲伤,她决定掩饰自己的惶然无措。她更加寸步不离的陪伴郑瑞,唯有握着他温热的手掌,她才能稍稍踏实一些。她不断地劝自己,不能让悲伤占据仅剩不多的团聚时光,她消耗不起!
又是匆匆而逝的三日,又是重复了无数次的喂药,又是重演了无数次的怔愣呢喃。
“郑瑞……我心里好纠结。”王三娘轻轻揉搓着郑瑞的手掌,用自己细嫩的肌肤去摩挲那宽厚手掌间的粗糙薄茧,“日日盼着你醒来,又害怕你醒来……郑瑞,为什么要这样呢?”
“送别阿恕的时候,我心里好难过,若不是有你在,我想我会痛哭好久……若是连你也离开我了,我该怎么办呢……我会难受的死掉吧……”她将脸庞贴在郑瑞的手掌心里,眼角的泪珠儿濡湿了掌心干燥的纹理。
“……锦……锦儿……”
“嗯?”
微弱的声音在身旁响起,王三娘下意识的回应。待反应过来,她不可思议的跳将起来,却因为坐得太久,双腿早已麻了,又扑通一声跪伏在郑瑞身上。
“嘶~”郑瑞皱了皱脸,表情痛苦,想必是被王三娘的那一扑触及了伤口,“……大清早的就投怀送抱,我还真有些消受不起!”
暗哑的嗓音没有原先的清亮,但调侃她的损劲儿依然如故,郑瑞真的醒了!王三娘怔愣片刻,随即猛地再次扑到郑瑞身上,抱着他大哭起来,好似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见她哭得伤心,郑瑞心下不忍,他轻轻抚摸着她单薄的脊背,用干涩的嗓子艰难的发声道:“不哭了……不哭了……我发誓,以后再不会轻易冒险,也不会离开你了!”
闻得此言,王三娘霍然起身,梨花带雨的小脸上带着怒意,道:“你这个大骗子!”骂完这句,她又开始大哭,她是越哭越伤心,汹涌的泪水有泛滥成灾之势。
郑瑞还道她是为了自己先前独闯来俊臣府邸之事生气,他握着王三娘的柔荑,神色无比认真的道:“锦儿,昨夜看到你穿着一身嫁衣出现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当时我就在想,若是我就此死了,便只好下辈子再去寻你;若是我福大命大,我这辈子便只守着你……平平安安,一生一世……”
“什么昨夜,分明已过了六日了……”王三娘抹了把眼泪,恨恨然道,“你这个混蛋,为什么醒的这么早,为什么不就这么睡下去了……”
郑瑞不解,还以为王三娘仍旧不肯原谅他,唯有苦笑不迭。直到有一日卢氏无意间说起圣旨的事情,他才知道自己要被发配边疆充军的事实,也才明白王三娘这日为何哭得这般伤心。
武皇陛下得知郑瑞的身体状况后,很人性化的允许他休息半月,待身体基本恢复后便启程赶赴边疆。
半个月,不过十五日光景,一百八十个时辰。太阳一升一落,眨眼间便要消耗去十二个时辰。这对于王三娘和郑瑞而言,确实是少得可怜。
“为什么不是一个月,一年,一辈子!为什么非得拆散我们!”天生乐观的王三娘都免不得怨怪起了老天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