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郑瑞吧?”
徐有功从长亭的一端走了过来,他身上还穿着囚服,不过那些押解他的差役们在众人的打点下,总算是保留了徐有功一定的自由度和体面。他见天色不早,正打算唤徐恕启程,却见王三娘、郑瑞等人与徐恕作别,便走了过来。郑瑞的大名,徐有功也是有所耳闻的,除了外边的传闻,还有通过徐恕了解到的有关郑瑞的身世。
“果然和传闻中一般,一表人才!”
“徐御使谬赞,小子不敢当!”郑瑞恭敬的与徐有功行了一礼。
“戴罪之身,何来御使之称,与三娘一道,唤声伯父就是了!”徐有功面带笑容道。看他的神情作派丝毫没有将流放这事看在眼里,仿佛是普通的远游一般。
对徐有功的好心态,郑瑞深表敬佩,他从善如流的唤了一声“伯父”。
徐有功闻言抚须而笑,他对郑瑞语重心长道:“思正与我说了你的事情……你这孩子行事的确有些江湖习气,这个得改。如今你已有了官身,切不可再如此行事。需记得,凡事皆有法度!为官者,不可不以此为鉴!”
郑瑞点头应诺,心中却大不以为然。若当真‘凡事皆有法度’,您老怎会因护法而被发落呢?这世道像您老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大多数人还是尊行“成王败寇”的强权理论。便如此次朝廷判处您老流放,就没有尊重过所谓的“法度”,不过是代表强权的武皇陛下的意志罢了!
徐有功哪里看不出郑瑞是面服心不服,他无奈苦笑道:“徐某人落得如今这般田地,某这番言论,确实没有什么说服力。但徐某人始终坚信,这世道唯有人人护法、守法、依法行事,方能真正太平。否则,我们与那丛林里弱肉强食的禽兽们有何区别?”
这番话很是发人深省,这也许就是徐有功始终能秉持法度行事的精神指向吧!可这世道,言其本质可不就是弱肉强食吗?朝代更迭,成王败寇,自古如此。太平二字,是何等的遥不可及!郑瑞等人感佩徐有功之大义的同时,也对这现实感到了深深的无奈。
日头已至中天,押解徐有功的差役们开始不耐烦了,催促着徐有功赶快启程,免得耽误了投宿。
徐恕赶忙唤来了自家的马车,搀着徐有功入内——这一待遇还是塞了那班差役不少钱粮才换来的,否则可就得顶着寒风徒步远行了,这样的行走强度,年迈的徐有功可承受不住。
一切安排妥当后,徐恕与郑瑞、王三娘等人作揖道别。
“路途艰难,多加保重!”郑瑞郑重的与徐恕作揖,并将一偌大的包裹递给了徐恕身旁的家仆。“这是我与锦儿的一份心意,可不能推辞!”
徐恕犹豫片刻,点头示意家奴收下了,望了一眼立在一旁依依不舍的王三娘,他与郑瑞道:“听我父亲一言,多为锦儿想想,切莫再莽撞行事了。你定要好好待她……徐某先行一步,大家各自保重!”
“保重!”众人拱手作别。
一声保重后,便是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不知何时再见,亦或是再也不见。
辚辚的车轱辘声渐渐远去。
难得的暖阳普照,却化不开那份离别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