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功获罪流放一事对郑瑞的触动很大。他清醒的认识到,在这朝堂之上,没有所谓的真正意义上的对错。若符合皇帝或其他位高权重者的意志,错也是对;若不符合,对也是错。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来俊臣等人明明坏事做尽、迫害官民百姓若此,朝堂上多少大臣对其咬牙切齿、反复告发其恶形恶状,以至于大周百姓无不风闻这般酷吏的臭名,可他们就是屹立不倒,自在的享受着高官厚禄,狠狠的给了“邪不胜正”一记又一记响亮的耳光。
因为他们是武皇陛下所需要的,一切的腌臜丑恶完全被这种需要所掩盖。
“如果有天皇帝不需要他们了,他们不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了吗?”
春日的午后,阳光正好。王三娘坐在郑瑞身旁,欣赏着一颗颗布满着疙瘩的丑陋的花生在郑瑞那双修长的十指揉搓间,变成一粒粒泛着微黄却如牛奶般滑腻的花生仁,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比划不俗的武技,干脆利落又不失优雅。
王三娘拈了颗花生仁塞到嘴里,眯起眼睛享受着咀嚼的愉悦,像一只偷食的小猫儿。她侧耳倾听着郑瑞一本正经的分析朝廷这一滩浑水的深度,当听到来俊臣这个名字时,王三娘莫名的紧张了起来,她不时地观察着郑瑞的神色,最后忍不住发表了一下自己的观点,并满怀期待的望着郑瑞。
郑瑞闻言一愣,手中揉搓着的一粒花生仁滴溜溜的掉在了地上,带着薄茧的白皙的掌心里剩下一滩暗红的碎屑。
“……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不是吗?”沉默片刻后的郑瑞这样说道。
“以逸待劳,不好吗?”王三娘抱着最后一丝希冀,轻声问道。
“我们的女中豪杰去哪儿了,怎得这般畏首畏尾了?”郑瑞将手递到王三娘眼前,手掌摊开,手心里是几粒搓揉干净的花生仁。
王三娘一把握住眼前的手掌,一双明眸望着郑瑞,神情严肃的道:“我不希望你有事,你不能再忘记自己答应过我的话了!”
手掌轻轻翻转,几粒花生仁便落在了王三娘的手心里。郑瑞点头回应道:“放心,我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被两双手捂热的花生仁,放在嘴里咀嚼起来,味道有些奇怪,潮乎乎软塌塌的,让王三娘感觉不太舒服。她终于忍受不住这种滋味,虽然勉强咽下了,还是觉得难受,大口大口的灌了一肚子凉水,才觉得不那么难受了。她呼出一口气,道:“不过,也不能让那厮过得太舒坦了!”
郑瑞饶有兴趣的看向王三娘,等待她的下文。
“虽然我不希望你去冒险,但他既然做了这样的恶事,不出一口气怎么行!”王三娘又恢复了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你打算如何做?”
“咱们将当年他对元家做的恶事统统宣扬出去,让洛阳城的百姓们都知道知道他的恶行!”
“这方法……”郑瑞继续淡定的剥着花生,中肯的评价道,“治标不治本,还会惹祸上身!”
“的确,还不如亲手宰了那厮来的痛快!”王三娘垂头丧气的嘟囔了一句,随即惊觉自己言语失措,慌张的看向郑瑞,连声解释道,“你可别当真,我胡说的!”
“原来我也这么想。”见王三娘不安的望着自己,郑瑞微微一笑,继续道,“不过,父亲说的对,既然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达到目的,为什么非得用‘鱼死网破’这最蠢的一招呢?”
“莫非,你想到了更好的办法?”王三娘扑闪着好奇的大眼睛问道,完全忘了自己方才的忧心忡忡。
“既然陛下还用得上他来俊臣,必然不会轻易处断他,即便知道他恶贯满盈,也不会对他有任何处罚,就好比去岁那次,狄仁杰狄侍郎他们蒙冤入狱,陛下分明知晓来俊臣等人滥用私刑、屈打成招……最后如何?连半句斥责也无。”
“按你这么说,还不是只有等到陛下不需要他了,才会让他步周兴的后尘吗?”
“周兴被人告了谋反,又有来俊臣这位心狠手辣的配合炮制,自然是罪责难逃!”
“要不我们想个办法,也让他们狗咬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