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贾也是大周子民啊,互通有无,繁荣商市,所做所为哪里比不得那些只知鱼肉百姓之徒,奈何世人多有偏见,实属不公也!”郑瑞忍不住感叹了起来。
“我劝你,在这洛阳城里还是少些愤世嫉俗之语!”裴恒道,“公与不公却非我等可言,你只管好好求学、用心入仕,到时候你我同朝为官,成就一番功业,方为正解!”
“多谢裴大官人教诲!”郑瑞嘴角一勾露出个笑模样向裴恒作揖道。
裴恒见他不曾有听劝之意,又道:“你少给我嬉皮笑脸!你既然担心你那商贾出身为人诟病,就该更加谨言慎行!若是你敢阳奉阴违,我便告知乃父,看你还不老实!”
郑瑞见裴恒有几分动怒,知他是一番好意,也认真应道:“阿恒,多谢!”
他不是不明白自己的处境,若他坚持行商贾之事并以商人自居,那么不仅他入仕再无可能,便是郑云那身好不容易得来的官衣也得交还朝廷。更不用说,今后与除商户之外的其他人交往也会处处碰壁,特别是与贵族仕宦的交往中还会因此而被看低几分。
不过,他满腹心事却不便道出。马车中陷入了一阵沉默。郑瑞掀开马车帘子,看着不断变换的坊市街景陷入了沉思。
马车过处,槐柳夹道,新枝吐牙,很有几分生机。忽而景色一变,却是马车转了向,向右侧的大街行去,这条街面比方才宽出不少,行人比肩接踵很是热闹。郑瑞不禁问道,“这是要往何处?”
裴恒一拍脑门,道:“差点忘了,我今日约了几个同窗,在天桥附近的林家酒楼聚会,你正好今天到,我就想介绍你与他们认识认识,都是我的知交好友没外人。这个面子你可得给我!”
听他所言事由,郑瑞的心里也高兴了几分,玩笑道:“裴大郎,你可真会说笑,我这都上了你的车,还能跑去哪里削你的脸面?”
马车正行在洛阳城最为宽阔的定鼎门大街,大街南北朝向,北面直通皇城端门。
端门南望洛水,洛水南岸为青石洛堤。洛水之上黄道桥、天津桥、星津桥三桥鱼贯横跨而过,联通城市南北交通。
而天津桥所在之地为百姓称天桥。又因此地是皇城南门,朝廷官员均要由此上朝办公,往来官员较多,再加上此处滨临洛水,风景绝佳,亦是文人骚客抒情写意之所,人气很旺。天桥之南酒楼茶肆随之林立而起,各种杂耍文娱艺人也喜来此处讨生活。
两人正说笑着,马车在一处院落前停下,院门口站着两个博士(即小二,躬身向二人行了一礼。裴恒引着郑瑞一路通行无阻的进了门,入门处百步距离一幢二层高的小楼拔地而起,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甚是美观。
二人进得楼内,只见一楼大堂已经坐了不少人,正聚精会神的听着一方台上的中年人说书。裴恒带着郑瑞径直上了二楼,楼上均是用硕大的屏风隔开来的雅间,一面临窗北望可见洛水滔滔,一面依着回廊可俯视一楼大堂。
雅间里已有五六个身着澜衫袍服的年轻人围坐一处,见他二人进来纷纷起身相迎,又是一阵热闹的寒暄。待众人见礼坐定,酒楼里的博士们连忙开始布置菜品,一道一道如流水般铺满了一桌。唐时,人们喜欢分餐而食,一人一案。而林家酒楼却打破常规,弄了一长桌,众人围坐一起,共享美食,这却是受了西域胡人的影响。
郑瑞正好坐在了临着回廊的一边,能清楚的看到一楼大堂里的情形,只见那方台上的中年人还在唾沫横飞的说话。郑瑞侧耳听着,说得却是一桩发生在前不久的真人真事。
“那来俊臣微微一笑,对着周兴道:周兄,请入瓮吧!那周兴一下子脸色煞白,瘫倒在地。来俊臣又道:有人告你谋反,你可知罪?这周兴早已被自己设计出来的大瓮吓破了胆,哪里还敢狡辩,顿时一个头磕到地上,是连连认罪!”
说到这里,底下听众纷纷叫好。这叫好声就以坐在大堂正中的几个华服男子喊得最是响亮。只听他们叫唤了一阵,又道:“说书的,你这段说得不错,某家有赏!”说着话一右脸长一黑痣的矮胖男子就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哗啦一下甩到了说书人身上。
那说书人被铜板叮铃咣啷的的砸了一身,心有怒气却不便发作,努力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平静的向那矮胖男子道了声谢。
那矮胖男子见说书人不甚热络,便道:“你继续说,说得好了,某家这还有重赏!”
说书人道:“这位郎君,这个段子已经讲完了。”
“这么就讲完了?”那男子很是不满的道,“你这说书人怎么当得,说个故事都说不好,你就不能再讲讲那周兴怎么个衰样,我们来中丞又是怎么智计百出,平息叛逆?!”
说书人闻言,颇为尴尬的站在台上,不知该如何回话。正当此时,临近大门方向的位置上传来了一道清脆响亮的声音,“不过一丘之貉,有甚好说的!”
众人闻言顿时噤声,一楼大堂瞬间鸦雀无声,只见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向发声处看去,却是两个少年人坐在那。
说话的少年,约莫十四五岁,一身胡服装扮,头戴褐色毡帽,身穿翻领皮衣,鹅蛋脸上一双明眸水盈盈的好不灵动。只见他大眼珠子一转向那甩钱男子一瞪,一脸的不屑。
那男子已是火冒三丈,二话不说唤上同伴,便要上前教训这少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