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吉也不奇怪,自己坐上了车辕,驾着马车归家。
......
辰时末,杭州城艮山门。
一骑快马绝尘而来,手持令箭,背负信匣,腰系布告,自艮山门疾驰大呼而入。
“鄱阳湖大胜!破清军五十万,斩虏将百员,缴获无数,贰臣洪贼北遁,收取两昌,克定九江,江西全境光复!!!!”
“王师光复江西,捷报捷报!挡道者死!”
“清军大败,江西光复,捷报来传,速速让开!”
骑士向着潞王府疾驰,兴奋地放声嘶吼,声震周边。
街上的行人皆纷纷避让,听到骑士的喊话后,顿时沸腾起来。
人们先是震惊,许久之后,便欢呼起来。
菜市河上,欢声雷动,贩夫走卒,皆奔走相告。
江西捷报传来,满城欢庆,朝野震动。
狂欢的百姓跟随报捷的快马涌至潞王府门前,高呼万岁。
六部官员皆匆匆向王府赶来。
回到家中的王永吉,刚躺下歇息没多久,便被这震天动地的呼声惊起。
下人来报,江西大胜,报捷的快马已经赶至王府。
王永吉匆匆穿衣,连忙飞奔出门,策马驰去王府。
此刻的潞王府,被百姓们围的水泄不通。
牛三为保安全,自小吴山军营调来了直卫兵卒维持秩序。
府内,朝中官员已经在前堂聚集,带下官员上百,在内阁诸位阁老的率领下,静静等候。
而朱常淓此刻,却是带着李宝,在后花园的临水亭中静静独立。
水池上,朦胧的水汽氤氲。
在朝阳的照耀下,池中的金鳞闪闪发光,就像是即将要幻化成龙一般。
朱常淓不知为何,这一刻格外的平静。
尽管满城的欢呼声清晰可闻。
江西,光复了!
自此后,江南一统!
浙闽湘赣,连为一体,朝廷实力天翻地覆,只需积粮练兵,假以时日,便可剑指中原,光复京师!
江西一下,湖北清军兵力空虚,收入囊中不在话下。
收取了湖北,则可坐视清军之变而待时出击。
“今日,是正月十七日,李宝,记下了吗?”
“回殿下,记下了。”
说罢,朱常淓便转身,向着前院走去,准备大会群臣,对西征将士论功行赏!
......
无锡,高桥镇,野村。
在救下王水云之后,严起恒便知龙王庙已经不安全,鞑子没有得手,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他带着负伤的郑遵谦、陈贞慧、王水云三人在京营三名老卒的掩护下,撤回了竹苑高桥镇陈贞慧的竹苑之中。
郑遵谦受了贯穿伤,伤势很严重,已经有发热迹象,急需药物治伤。
于是严起恒便命一名老卒入城,去药铺买药。
老卒乃是夜不收出身,从军二十载,历战无数,经验十分丰富。
入城之后,他没有直奔药铺,而是选择了观察。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看出了不对,城中二十余家药铺,门前都有盯梢的,虽然有伪装,但又如何逃得过精锐夜不收的眼睛。
除此之外,这些药铺所在的街面上,县衙的衙役巡逻的异常频繁。
无奈之下,老卒只能折返出城,准备往运河码头看看情况。
结果发现码头之上,也莫名其妙多了许多衙役。
于是他只能折返高桥镇,向严起恒汇报了情况。
严起恒瞬间明白,王朝生必有问题。
他知道王水云受了伤,所以才加强了对药铺和码头的控制。
看来王朝生或许和以顾元泌为首的那帮谍子是有联系的!
那他们待在高桥镇也不安全了,王朝生早晚会找到这里。
万元吉待在城中也不安全了,必须想办法让万元吉撤离,还得把羁押的冯厚敦也救出来才行。
可是现在郑遵谦受了伤,他麾下只剩下六名老卒,实施起来实在是困难。
严起恒心中焦急,时不我待,再拖下去万一鞑子狗急跳墙,对万元吉动手那就事情大条了。
巳时初,在外放哨的兵卒传来消息,有十几名衙役进入了高桥镇。
严起恒大惊,急忙下令退往高桥码头,乘船入水,躲避搜查。
一行人赶到码头之时,竹苑便被衙役包围。
带队的不是别人,正是顾元泌,他们已经换上了无锡县衙的官差皂衣。
跟在他身后的十几人,真实身份乃是清军汉军旗的精锐营兵,都是自江北偷渡而来。
见竹苑之中有人待过的迹象,顾元泌断定人没有跑远,一瞬间便想到了高桥镇码头,于是带人急追。
所幸严起恒等人先一步登船入水,顾元泌等人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乘船北去。
船上,严起恒深深松了一口气,可是立马又担忧起来。
不放心万元吉的严起恒在向北行驶了一段路程后,寻了一处野渡,放下了那名夜不收出身的老卒,吩咐其潜入县城,找万元吉示警,让其往城西的王记包子铺避祸,等待他携援归来。
老卒领命,徒步绕路赶往无锡城。
随后,船只起行,直奔武进县。
严起恒看着远去的渡口,消失的老卒,眉宇忧色深重。
无锡沦陷了。
是的,是另一种方式的沦陷。
知县王朝生大概率是鞑子扶持的人,以瞒天过海的方式控制了无锡县衙,掌握了无锡的大权。
再想那县兵都尉王喜,多半也是王朝生的人没跑了。
而鞑子的谍子能肆无忌惮的在无锡屡屡行凶,也正是因此而无所顾忌。
这是另一场战争,鞑子在军事上失败之后的无声反扑。
好在因为张鉽失踪案的牵引,让他发现了这般阴谋。
若是鞑子的这个计划没有失踪案上的失误,还真是难以察觉。
严起恒不敢想象,若是无锡真的顺利的被王朝生掌控,会是怎样的后果。
其他的县,又会是何种情况?
一旦这些县府被鞑子渗透掌握完全,届时鞑子再出兵渡江,而州县背刺响应,后果不堪设想。
舟船向着武进县驶去,消失在了运河之上。
消息很快送到了王朝生的耳中,得知又让人逃脱,王朝生不禁大怒,当着顾元泌的面,直接砸了砚台。
顾元泌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只能低头不语。
“来不及了,动阮大铖吧!”
“这帮人跑到武进,一定会躲进大将军王翦的麾下,你杀不了他们了。”
“你亲自赶往武进,就说无锡县公干,想办法除掉阮大铖。”
“这回再失手,你懂规矩吧?”
顾元泌咬咬牙,这回要是再失手,他就只能跳出来给王朝生挡刀了。
王朝生现在有些暴躁,原本顺顺利利的计划,竟然现在麻烦百出。
说起来,还得怪阮大铖操之过急,行事太过张扬。
最要命的还是他竟然把张岱的儿子也给连哄带骗,弄到了高桥,绑去了江北。
张岱,也是江南名士,自然也是在陈名夏的招降之列。
但张岱不愿出仕,定然与阮大铖闹翻了脸,心存报复之意的阮大铖就盯上了他的儿子张鉽。
一旦引诱,张鉽果然上当,动了渡江北上,参加三月春闱的心思。
张鉽被安排到了高桥的水云草堂之中,成为了阮大铖的招牌,用张鉽的背景吸引了一大批高桥的士子。
但错就错在阮大铖心太急,想要一次性弄走几十人,结果引起了各方的注意。
以至于现在牵连到了王朝生,弄得他极为被动。
王朝生越想越气,阮大铖真是该死。
他为了成功渗透镇常两府各县,筹谋已久,阮大铖的出现,完全是个意外。
是清廷内部两股势力的误打误撞。
阮大铖还特意动用陈名夏的关系来帮他成为无锡知县,殊不知,这本就是他计划中的事情。
当时接到阮大铖的那份吏部公文的时候,之所以惊讶,是因为感叹于陈名夏的能量。
他没想到陈名夏竟然在明廷之中,也有安插的人。
顾元泌知道事态紧急,匆匆离去,带着麾下人马策马狂奔,直趋无锡。
......
一个时辰后。
无锡馆驿。
严起恒派来的老卒见到了万元吉,说明形势之后,万元吉心中一沉,无奈一叹。
此时,他身边有四名京营悍卒,万元吉不再犹豫,直接他们杀上楼去,抢出冯厚敦,然后撤离馆驿。
看守冯厚敦的还是两名衙役,两人正说着闲话,忽然就见有人上楼。
正上前准备阻拦,却不想眼中寒光一闪,便被割破了喉咙,惊恐身亡。
京营悍卒迅速救出了冯厚敦,带着万元吉一起奔出馆驿,直去城西王记包子铺。
......
与此同时,盛怒的王朝生已经冷静下来,开始思索布局。
自古名将未虑胜先虑败,王朝生思来想去,还是不能把赌注全部押在顾元泌身上。
于是他心中一恨,唤来了几名心腹杂役,吩咐他们前往馆驿,控制住万元吉。
他要将万元吉攥在手中,以备必要时候。
当王朝生派去的人赶到时,万元吉等人已经不知去向。
杂役匆匆向王朝生汇报,得知冯厚敦也不见了,看守的衙役被杀身亡,王朝生心惊不已。
坏了,万元吉有备!
难道是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
运河,武进河段。
严起恒照旧坐在船头吹风沉思。
这时,船舱中的王水云忽然向严起恒说道:“严大人,到了武进,可否让我去安顿一下名下的产业?”
“下面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要向他们交待一番。”
严起恒想了想,觉得此乃人之常情,并不过分。
再加上王水云检举有功,罪责不重,正好是顺便的事情,便点头答应了。
王水云连声感谢,复又陷入了沉默,只是手中紧紧捏着一个香囊。
那是他孩子满月之时,他挂在孩子身上的香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