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有性的建议和王翦的支持下,在苏松四府各县,重整了惠民药局,使其发挥更大的作用。
此时,武进县已经宵禁,城门也已经关闭。
县兵抬着吴伟业夜叩城门,但是值守的是另一部县兵,严格遵守军令,夜中不得擅开城门。
这可把卞赛急得在城门前团团转。
那县兵什长也是无可奈何,军令如山,把守城门的是右都尉麾下的县兵,他也没有什么面子交情。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之时,后方忽然又来了一队人马。
一架马车在数骑的护卫之下,来到了城门之前。
“城下何人车驾?”
城上,传来了问话。
这时马车前的一名书童小跑上前回答。
“太医院院正,吴有性大人奉命回朝,途径武进。”
说罢,便将官凭印信放在了城上缒下的竹篮之中。
竹篮被拉了上去,在守军检验真伪过后,城门忽然吱呀一声,渐渐露出了一条缝。
这时,在路旁的卞赛冲了上去,跪倒在了车驾之前的路中。
“请院正大人救命!”
急切而又凄惨的呼救之声,惊动了车厢之中卧眠的吴有性。
他的护卫正准备拉开卞赛,正好被从车窗中伸出头的吴有性给阻止,他已经看见了道边县兵抬着的重伤之人。
于是,吴有性令县兵抬着人随自己的车驾火速进城。
卞赛感激不已,跪在路边连连磕头答谢。
吴有性的书童将她扶起,带着卞赛一起进城。
武进县惠民药局。
吴伟业被抬进了大堂之中,吴有性赶紧为其诊断伤情。
卞赛在一旁不住地抹着眼泪,心中焦急万分。
“伤势虽未及要害,但亦过重,好在止血及时,尚能挽救。”
“姑娘不必凄切,待老夫救治便可。”
卞赛被请了出去,堂中只剩吴有性和他的书童。
堂外,那县兵什长已经带人悄然离去,卞赛尚未来得及酬谢,甚至连其姓名都未知晓。
等候了半个时辰,吴有性终于从堂内走了出来。
卞赛急忙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已无大碍,转醒尚需时间,此后需休养半年方能恢复。”
“多谢大人!院正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呵呵呵,救人本是我分内之事,谈不上什么恩情。”
“院正妙手回春,艺术精湛,真乃是华佗在世。”
吴有性笑了笑,他可不敢与古之圣手比肩。
这对眷侣深夜叩城寻医,很不正常,吴有性于是便询问了一番卞赛。
当卞赛告诉吴有性,重伤之人便是当今朝廷的礼部主事、江南才子吴伟业之时,吴有性震惊不已。
堂堂朝廷正五品官员,怎会重伤至此?
于是吴有性便详细询问了一番,卞赛也将来龙去脉一一告知。
吴有性顿时色变,歹人竟然敢公然在无锡县界之内袭击朝廷命官,这可是大案!
卞赛又提及无锡似有异常,吴伟业或是因为察觉了什么而被袭击。
这下,吴有性当即就坐不住了。
他安抚了一番卞赛,命人为她安排了住处,自己则前往常州府城之内,夜叩将军府。
深夜,王翦案牍劳形,已经睡下,忽然侍卫叩门。
“将军,太医院吴院正有急事求见。”
王翦睡觉很浅,瞬间从榻上坐起,清醒过来。
“请吴院正往书房稍候。”
“遵命!”
吴有性是太医院院正,之前暂署丹阳知县,去岁末,吏部补上了丹阳空缺,所以吴有性便可以返回杭州了。
现在他深夜求见,一定是十分要紧的事情。
王翦穿了衣裳,披了袍子,匆匆前往书房。
一进书房门,吴有性便急不可耐的站了起来,语气急迫地说道:“大将军,出事了!”
“吴先生莫急,细说。”
“礼部主事吴伟业,在无锡被带人当街袭击,重伤昏迷,夜遁武进县,方才被老夫在城外碰上,将其接进了城中救治。”
“什么???”
王翦屁股刚坐在椅子上,就被惊地站了起来。
朝廷正五品命官受袭,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更何况还在自己治下,这要是传回朝中,朝野怎么看自己?
王翦当即就表情沉重起来,吴有性将事情讲了一遍,得知是武进县兵将人带回,王翦当即派人前去召见那县兵什长。
不久,县兵什长被王翦亲兵带来。
那什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前后都讲了一遍。
王翦迅速从中感到了不同寻常,元宵前夕,歹人当街袭击朝廷命官。
所为何事?又是何人指使?
无锡县为何巡守松懈?
一连串的疑问出现在了王翦心中。
就在这时,忽然有侍卫飞奔到了书房外,急切汇报道:“启禀大将军,丹徒镇北江段,靖海水师一部与清军船队交战!!”
“何时的事情?”
“半个时辰前!”
“可有详报?”
“暂无,或尚在接战之中。”
王翦顿时眉头一皱,真是怪哉,清军已经数月没有动静,今夜忽动,难不成是要搞什么大动作了吗?
......
镇江府,丹徒镇北。
江中,清军十几艘武装船只正在与明军靖海水师夜巡的一队战船互相对射。
水面上炮声隆隆,但夜幕漆黑,两军的火炮都没有准头,只是听起来打的十分激烈。
丹徒县已经敲响了警钟,守军迅速从营中涌出,进入了战位。
驻守在丹徒的,是张煌言的松山营与总兵黄得功的京营。
两人都已经登上了北城墙,观望江中战况。
“怪了,鞑子今夜这是想干什么!”
“的确奇怪,事出反常必有妖,还是需小心应对。”
“无妨,靖海水师援军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便可抵达,鞑子这与送死无异。”
黄得功指着清军那自商船改装来的战船笑道。
张煌言却是皱着眉头,心中疑惑不已。
就在丹徒县北江面上正交战之时,在丹徒县以东二十里外的丹徒镇,一艘商船正在靠岸卸货。
码头处,已经有十几辆大车正在等候。
船上,挂着光芒黯淡的灯笼。
几十名穿着麻衣的男子正在从船上往下扛人。
船上昏迷的士子被迅速的装在了大车之上,向着丹徒镇北飞速行去。
镇子北边的江岸处,两艘渔船静静藏在了干枯的芦苇丛中。
这群男子将昏迷的士子挨个捆了个结结实实,就像是扔水货一般,将所有人都扔到了渔船之上。
渔船载了人,没有立刻出发,等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数十艘靖海水师战船向西疾驰而过。
待水师战舰行过,渔船奋力驶出,向着北岸划去。
......
高桥镇。
一直到后夜丑时末,整个镇子已经是流光溢彩,美轮美奂,仿佛是天上人间。
满街悬挂的灯谜,街边也摆满了各种摊位。
镇子中的河畔,也被清理一新,就连石桥之上,也挽上了彩带。
王水云也在此时,带着小妾何氏返回了王府。
门口,管家上前向王水云禀报道:“老爷,镇中都布置好了,街上的摊位,大多也都是咱王氏的。”
“小爷......”
话还没说完,王水云就是一巴掌打来,管家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自己掌嘴。
王水云瞪了管家一眼,说道:“管好自己的嘴。”
“是是是,老爷,我错了!”
“牛找的怎么样了?”
“尚未找到。”
管家有些无奈地说道,这牛就像是蒸发了一样,问遍了镇中人,没有一个人看见过。
王水云脑子中忽然灵光一现,说道:“看看有没有家贼!”
“是,老爷!”
管家转身,向着后院小跑而去。
王水云方才忽然想到了阮大铖那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府中,或许有他的眼睛。
......
王府后院,牛圈旁的一排杂役住的柴房之中,一个穿着杂役粗布短衣的男子正躺在柴草垛上,轻轻擦拭着一柄短刃。
柴房门后,靠坐着两个大汉,正警惕着外面的动静。
柴房内的通铺上,也躺着七八个男子正在和衣酣睡。
他们都是给王府放牛养牛的杂役。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守门的男子当即起身,向那擦刀的男子投去了目光。
“都他娘的起来,丢了牛还睡得着?”
“都给我起来找牛去,找不到谁也别想睡!”
管家在门外大喝道,方才被掌掴的窝火,全撒了出来。
柴房内,所有人都已经起身。
那擦刀的男子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将短刃藏在了袖间,开门外出。
“哟,何总管,这么晚还没睡?”
“睡?睡个屁!都起来给我出去找牛!”
“这牛也不是我们丢的,您说这......”
男子出言道,牛是那租借的农户丢的,应当找那农户赔才是。
管家被噎住,干瞪着男子,气的八字胡乱颤。
那么大的一头牛,那农户出门挑个水的功夫,牛就不见了。
难不成那牛会飞出镇子不成?
正在这时,有府上下人来寻管家。
“何总管,牛找到了,说是出门时门未锁,牛自己溜到了镇北的野地里。”
“现在已经把牛送回来了,就在府外。”
管家一听,又喜又怒,仿佛自己被耍了一番。
忍了半天,管家还是忍不住大骂那农户道:“狗日的陈定生,那破竹苑就不能安个好门吗?!连个牛都关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