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雨轻轻咳嗽了几声,掏出一块绣帕擦了擦嘴角,幽幽说道:“派人去,让孙村那些人消失。”
车厢外,一名家丁拱手应是,仿佛是已经习以为常,丝毫没有犹豫。
官府动手,他若是没有一点回应,岂不是让人家唱了独角戏,多么无趣。
谢雨坐在摇晃的车厢里,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车厢漆黑,一抹月光从车窗照进,映照在他半边惨白的脸上。
半明半暗之间,谢雨笑的十分诡异。
后半夜,府城的南门前,来了一队人。
夜里宵禁,此时寻常人不得上街。
守门的卫所城操军见来人,急忙厉声喝止。
“站住!”
为首的小旗官上前,打起灯笼,这才看清这约摸二三十人皂衣小帽,竟然是绍兴府的衙役。
领头的,是个有些眼熟的班头。
“你们违禁了!”小旗官冷着脸说道,右手已经握住了刀柄。
“林指挥使能管你们吗?”为首的班头面无表情的淡淡说道。
那小旗官闻言一惊,觉察有异,急忙屏退了左右手下,靠前几步。
“你到底是何人?”
“谢。”
听到这话,那小旗官瞬间脸色一变,往后退了几步,拱手侧身让行。
城门开出一条缝来,这队官差打扮的人马匆匆出了城,消失在夜色之中。
关了城门,小旗官看到手下正在往簿册上记录。
他急忙上前,一把将那出入簿册抢了过来,将那一页撕了下来,扔到了门洞前的火盆里。
“蠢货!”
那手下连忙点头哈腰,一脸歉笑。
雄鸡报晓,天色微亮,霜重露寒。
朦胧的雾气弥漫着,让整个古朴的府城就像是天宫一般。
钱肃乐起了个大早,竹杖芒鞋,布衣斗笠,一副农人打扮,正在知府衙门门口等待着黄得功。
他要去城中转一转,本不用黄得功陪同的,可奈何黄得功坚持亲自相伴,钱肃乐也只能同意。
不多时,卸了披挂,穿了一身小袖圆袍的黄得功走了出来。
“大人久等了!”
“无妨,这清晨的雾气还真是大。”
两人聊着天,正要往城中闲逛。
刚抬脚,就见迎面跑来一人,慌慌张张。
近前,才看清,原来是于颖手下的班头,想来是发生了什么急事。
那班差昨夜瞧见过钱肃乐,所以识得他。
见迎面碰上,急忙躬身行礼。
“参见钦差大人!”
“何事慌张?”
“出了命案了!”
“何处?”
一听出了命案,钱肃乐当下放弃了闲逛的计划,转身,与那班头一边回衙门,一边询问情况。
“是那平水镇孙村,阖村上下一百五十三人,尽数被屠!”
哐啷一声,钱肃乐的竹杖跌落,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过去。
还好黄得功与那班头反应快,两人将钱肃乐架住,扶进了衙门公堂,坐在了椅子上。
这时,卢若腾也正巧来到公堂,于颖刚好从家中赶来当值。
“钱侍郎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那班头见礼,向卢若腾将情况禀明。
钱肃乐坐在椅子上,只觉气冲天庭,头晕目眩。那班差说了,孙村正是之前孙克咸所在的村子,因为都是流民聚落,也没什么正儿八经的名字,就按照管事的姓来叫了。
得知是自己才去过的村子,钱肃乐明白,这是对手的报复,也是示威。
卢若腾机敏,自然迅速反应过来。
“谢家的手笔。”
刚走进公堂,于颖就听见了出了命案,心中大骇,问清原委之后,他又脸上露出了狐疑的表情。
“颖长何意?”卢若腾问道。
“以下官对谢风的了解来说,这不像是他的风格。”于颖与谢风素有来往,谢风虽然颇有乃父之风,但是他也是有底线的。
他在生意手段上十分狡黠奸猾,但是在做人上,却是恪守本分。
而且与各方关系都相处的十分融洽,府城中的养济院,他也时常接济捐助,所以在城中的名声还不错。
“你是说另有其人?”钱肃乐揉着太阳穴,语气中有些愤怒。
他没想到对方竟如此丧心病狂,那可是上百条人命,说杀就杀。
同时,他的心中也有些愧疚,觉得都是因为自己,才让那些无辜人丢了性命。
“应当是另有他人,谢家兄弟四人,这倒是像老大谢雨的风格。”于颖猜测道。
“谢雨?”
见几人疑惑,于颖介绍了一下这四兄弟的情况。
四人都没有步入仕途,而是选择了操持家业。
老大谢雨负责总理家中产业,同时也主要负责家中田产。
老二谢雷负责谢家的钱庄。老三谢风则是主要经营绍兴府的产业,这老四谢电负责宁波府的产业。
兄弟四人,各司其职,做事风格也大为不同。
其中就数这老大谢雨手段最为阴狠毒辣。
他为了吞并旁人产业,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于颖没有上任之前,绍兴府的陈年积案里,一大半都是关于谢雨的,可惜全都证据不足,亦或是私下和解了。
总之,就是拿谢雨没有办法。
于颖上任之后,谢雨便低调了许多,也很少来绍兴府,大多时候都在台州府活动。
堂中众人听完,瞬间就一致认为这一定是谢雨干的。
“看来,这谢雨亲自前来跟咱们打擂了啊。”卢若腾不禁头疼道。
“咱们下一步如何?”于颖请示道。
“哼!朝廷国策,岂是这等魑魅魍魉可以阻挡!”钱肃乐此时正在气头上,脸上涨的通红。
几人在商议之时,一名士卒跑了进来。
“报~”
众人转头,不知又出了何事。
“启禀诸位大人,朱大人在平水镇被乱民围了!!”
什么???
众人大惊,纷纷起身。
那士卒赶紧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