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布置士卒警戒的黄得功注意到了这些村民的眼神,下令士卒拿出自己的干粮,分给百姓。
这一下,阖村响起了夸赞的声音。
“你叫什么呀?”钱肃乐看着吃的正香的孩童问道。
“俺叫孙悟空!”稍大些的孩子一本正经的答道。
钱肃乐不禁笑了起来,又扭头问稍小一些的孩子道:“你呢?”
“俺叫孙小三。”
“孙小三?”
“对呀!”
“大名叫什么?”
“俺娘说这就是俺的大名,还不许俺以后改名。”
看着孙小三天真无邪的面容,钱肃乐皱起了眉头,这分明是两个孩子,怎么叫做小三呢?
钱肃乐看向了站在棚子前的孙克咸。
孙克咸眼神躲闪,不敢直视,脸上满是痛苦,紧紧攥着拳头。
再看葛嫩娘,更是泫然欲泣,偏过头去,偷偷擦着眼泪。
钱肃乐瞬间明白了什么,心下一叹,旋即对着孙小三说道:“你娘说得对,你这名字是个好名字,不许更改!”
“嘿嘿嘿,我爹还给我取了表字呢!”
“哦?”
孙小三正要说出口,孙克咸急忙出声喊道:“小三!”
钱肃乐见状,只当是孙克咸觉得字取得不好,怕自己见笑,才出言喊住。
“诶,无妨,说来本官听听。”
孙小三只觉眼前的老者和蔼可亲,心中颇为亲近,一边吃着烙饼,一边全无顾忌地说道:“俺表字叫唯素,孙唯素!”
孙唯素?
钱肃乐心中开始参详起来,唯素唯素,何意?
“爹,我想吃肉!”
半张烙饼,并没有让孙小三满足,每次一吃东西,他都会想到那香喷喷的白肉,不知道为何,就是忍不住的嘴馋。
为此,他以前总被暴揍,后来就很少喊着吃肉了,只有在实在难以忍受的时候,才会喊。
孙克咸闻言大惊,急忙上前朝着孙小三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将小三打倒在地,牙冠颤抖着厉声道:“逆子,说了多少遍,不许再喊,为何就是记不住!”
孙小三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叫喊道:“爹,我忍不住,就是想吃。”
钱肃乐的脸色冷了下来。
他感受到了一些诡异,觉得这其中必有内情。
环顾四周,那些正在吃着干粮的村民们,也都缓缓停下了口,拿着手中的干粮,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黄得功也发觉了异样,看了钱肃乐一眼。
钱肃乐起身,将孙克咸叫到了远处。
身后,便是金黄的稻田。
二人站在田垄之上,钱肃乐不语,孙克咸却不断吞咽着口水,几欲张嘴,可止不住的面部抽搐,令他难以说话。
黄得功为了保护钱肃乐,也下马跟来,站在了钱肃乐身后几步远的位置。
“唯素唯素,何解?”
孙克咸神情悲悯,像是丢了魂魄般束手而立。
“唯食素餐。”
钱肃乐瞬间双拳紧握,脖子上青筋凸起。
“老大还是老二?”
“老大。”
天上,盘旋着三只飞鸟,啼鸣不止。
孙克咸竟自顾自地惨笑了起来。
“何时的事?”
“南下的路上,饿死的。”
钱肃乐瞬间鼻头一酸,哀民生之多艰,长太息以掩涕兮。
久久无言。
黄得功见时候不早,便走上前,轻声说道:“大人,时候不早了,咱们得赶去府城了。”
钱肃乐已经微服私访,将绍兴府的每个镇转了个遍。
他那日单枪匹马出发后,朱常淓前思后想不放心,于是便急调黄得功率精兵前往护卫。
还好黄得功所部骑兵马快,半路追上了钱肃乐,不然还真不好找他。
“跟我走吧。”
“大人,这些村民”
“告诉他们,好日子就要来了,再耐心等等。”
“诶!”
孙克咸将钱肃乐的话告诉了村中一众老弱,然后便简单收拾了个包袱,带上妻儿,准备跟着钱肃乐离开。
钱肃乐正要上马,忽然想起什么,又转身向草棚走去。
众人不解,纷纷投来目光。
只见钱肃乐拿起了那搁在棚子内木桌上的那只水碗,转身回来将其放到了马袋之中。
“大人,带这破碗何用。”孙克咸不解的问道。
“碗虽破,可水至甜。”钱肃乐和蔼一笑。
孙克咸微怔,见钱肃乐正看着他,赶紧上前扶着恩人上马。
钱肃乐哈哈大笑,手中竹棍轻扬,催马前行。
孙克咸夫妻分被抱着一个孩子骑马跟在队伍中。
黄得功见葛嫩娘竟然马术娴熟,不禁大奇。
“夫人马术竟如此娴熟,真是厉害!”
葛嫩娘被黄得功一夸,羞赧一笑,恭敬回道:“家父也曾是将军这般人物。”
黄得功抱拳一礼。
虽不识得其父,但其为大明战死,葛嫩娘也算是忠良之后。
葛嫩娘先是一愣,没想到这威风凛凛的将军竟然向自己行礼
于是她赶忙恭敬回礼,心中暗道这朝廷的武人何时变得这般谦恭知礼了。
黄得功打马离去,往头前率兵开路。
知府衙门。
卢若腾在偏房中和衣而卧。
于颖在公案前挑灯夜书。
衙门里灯火通明,人员进进出出。
“报~~~户部侍郎、钦差钱大人到!”
于颖扔笔离座,卢若腾梦中惊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