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我!杀我!我愿死!”牛和激动地喊道。
一时间,四周的学子们脸上纷纷浮现不忍之色,就连刘宗周都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朱常淓看见。
“先生莫不是又要说‘仁义’二字?”朱常淓脸色冷峻极了。
刘宗周原本想说的话瞬间咽了下去,没有说出口来。
朱常淓向李宝扬了扬手,李宝会意,上前将刘宗周搀扶起来,往一边退去。
“你死,乃是法,你弟活,乃是仁,本王若是不严守法度,又与前朝有何区别?”
朱常淓的一番话,令院子中的众人有些惶恐的低下头,这话也就只有他能说了。
毕竟谁会说自家的不好呢?
可始皇帝是什么人,一个能屈膝去给王翦认错的君王,是非黑白,对错功过,他心中明明白白。
若无非凡气度,怎会一统华夏?
敢于直面错误的人,都是必定进步的人。
前朝的法纪废弛,朝纲混乱,是不可辩驳的事实,百姓们感受的真切,又何必再措辞粉饰。
牛和静静看着眼前的朱常淓,他觉得这个潞王的确与众不同。
他的眼眸,就像是秋日星河,蕴含着万千气象,深邃而坚定。
与他所见过的其他的王公贵族完完全全不同,那些人的眼神黯淡无光,充满着茫然与迷乱。
“谢,大明监国!”牛和庄重拜服。
见潞王点头,侍卫们押着牛和往院外走去。
门外,卢若腾和张印立见谍首到案,急忙带着牛和返回衙门审理。
院中,刘宗周怅然若失,不断地叹着气。
他看的明白,潞王今天亲自前来拿人,是给他刘宗周的面子。
没有因为他的名望而法外开恩,是借此向世人展示,朝廷法纪,不可轻忽!
此事一定会被内阁宣扬出去,用以展示新朝气象!
“念台先生,不必自责。”朱常淓宽解道。
“多谢监国,老朽识人不明,险些酿成大祸,唉!”刘宗周只感觉心口拔凉拔凉的。
朱常淓环视满院的书生,一个个手中拿着四书五经,满口吟诵着仁义道德,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些不舒服。
门外进来一个神色匆匆的小太监,对着李宝附耳几句便转身离开。
李宝急忙向朱常淓悄声禀报,说是兵部尚书朱大典向内阁主动交待了自己受贿事宜,自去冠带请朝廷惩处。
内阁拿不准意见,派人来请示。
“他倒是自觉,正好,让他去布政使衙门吧,帮卢闲之开展后方土地清丈事宜!”
朱常淓本来想将朱大典直接革职查办的,但想了想,朱大典还是有点能力的,贪这个毛病,也有用得着的地方。
比如让他的那只贪手,往那些地方豪绅的口袋里伸,岂不美哉?
李宝迅速派人去内阁转达潞王意思。
见诸事已毕,朱常淓向刘宗周辞行。
临走,刘宗周亲自相送至门外。
“蕺山先生,本王心中有一疑惑,不知先生是否可以解答?”
“监国请讲!”
“《周礼》说猛药去疴,重典治乱,而儒家主张仁政德治,先生您更是认为当超然远览,以尧舜之学,行尧舜之道,以仁义为本。”
“然也!”
朱常淓站在象辂前,回身看着刘宗周。
当时崇祯朝风雨飘摇,国事危如累卵,刘宗周坚持认为崇祯皇帝应当修德治心,亲近儒臣,崇儒重道,这样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
可那时,清人的铁蹄已经屡破边墙,李自成张献忠更是羽翼已丰。
始皇帝一直在思考,如果真的按照刘宗周所说,真的能挽救那时的大明吗?
于是便有了接下来的一句疑问。
“先生以为,当今天下,本王当遵从哪一种呢?”
刘宗周恍惚,上次潞王来,也问了一个问题。
如今,崇祯皇帝已经吊死在煤山之上,刘宗周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潞王的困惑。
沉默了许久。
“唯心而已。”
朱常淓笑了,按着腰间佩剑,登上了象辂,往校场前去,他要去检阅京营操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