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经说的很直白,杨廷麟瞬间领悟,随即便脸色凝重地拍了拍方元科的后背,说道:“看来我还是继续带人厮杀吧。”
“杨兄,你可是个进士啊!”方元科瞪大眼睛难以理解,他还是头一次见堂堂进士提刀杀敌的。
“卢督师,乃吾之榜样,再说了,杀敌报国,何分文武,大丈夫当提三尺剑!”杨廷麟说的慷慨激昂,破烂的官袍下掩藏不住一颗炽热的心。
方元科不禁默默竖起了大拇指,这是第一个他打心眼里佩服的文人。
“明日,再战个痛快!”
“一言为定!”
两人说罢,便各自离开,他们还要安抚各自的部下。
民壮们挑着热乎乎的吃食上了城头,大饼热汤,扑鼻的香气顿时氤氲开来。
原本沉闷的城头渐渐热闹了起来。
那些麻木的士卒仿佛灵魂又回到了身体,麻木转变为了疲惫。
“来来来,弟兄们辛苦了,快吃点热的!”
“是啊,若不是军爷们拼命,咱杭州恐怕落得与扬州一个下场!”
几名带着家丁来的城中士绅一边慰劳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士卒,一边交谈着。
就在这时,一名老者带着一群学子们挑着担子登上了城楼。
“哟,这不是蕺(ji二声山先生吗?您老怎么来了?”一名衣着华丽的士绅惊呼道。
“你等来得,老朽就来不得?”刘宗周一脸冷峻地反问道。
那士绅被一句话说的噎住,只能尴尬的拱手笑了笑,转身往别出去。
刘宗周长须飘飘,拄着拐杖,立在冷风中,看着双手颤抖,连碗都端不稳的士卒,心情复杂起来。
他曾经觉得,大明之患,发自内心,要想平患,需得治心,他向崇祯皇帝建言“今天下非无才之患,而无本心之患。”
然而,崇祯皇帝并没有采纳他的建议。
赋闲的这几年,眼看着国家沦丧,刘宗周想了很多。
“念台先生,您老这么晚,还亲自来,真是辛苦了。”
张国维闻讯跑来,见刘宗周的学生们正在给城头的士卒发放着烙饼,不禁心中有些古怪。
“玉笥啊,这火炮打得着鞑子吗?”刘宗周指着不远处的一尊火炮问道。
正巧,刘什长正靠在那里,听到了刘宗周的话,瞬间站了起来,在城墙上磕了磕手中的烟锅,指着刘宗周说道:“当然打得着,若是再好些,换了那大将军炮,定叫鞑子哭爹喊娘!”
张国维回头看了一眼,他知道这个老头,白天差点一炮轰了刘良佐,若不是佛郎机炮的射程有限,说不定还真将那刘良佐一炮射杀。
刘宗周脸色微变,见是个穿着黑乎乎烂棉袄的老卒,便缓缓上前。
张国维没有阻拦,也没有训斥,只是让开了道路,在一旁静静看着。
“哦?老夫以为用兵之道,太上汤武之仁义,其次桓文之节制,下次非所论,这火器终无益于成败之数。”
一顿之乎者也的输出,刘宗周翩然而立,就像是超凡脱俗的仙人,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这个糙老头。
张国维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真是又高又冷啊,徒留清辉照人。
老刘挠了挠满是灰土的头,又一边往烟锅里压着烟叶,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道:“听不懂,但我知道,火炮原本是咱明军的,鞑子没有,现在鞑子有了,用我们的火炮轰开了咱的城门,杀着咱大明的百姓。”
刘宗周眼角一抽,又急声道:“此乃圣学不兴所致!”
老刘头白了刘宗周一眼,有些无语道:“嘁,还特妈圣学,衍圣公的辫子都快齐腰咯。”
老刘说这话的声音故意抬高了很多,周边听到的士卒和民壮顿时一片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