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从码头尔等漕船上卸下,再以牛车驴车运进城中。
上百辆大车排成了长龙,正在守军指挥下,有序往粮场而去。
庆格尔泰没有停留,御马直奔玉山城西北,向着一处高地奔去。
他要再观察一番,好来验证自己心中猜想。
路虽泥泞,但马如插翅飞快,地上的泥水甩了庆格尔泰满身。
西北二十里,便是怀玉山脉的群岭,他要连夜冒雨登高。
风雨打在脸上,稍有痛感,眼睛也没迷的视线模糊。
马儿的蹄子时不时的打滑,庆格尔泰丝毫不敢减速。
......
明军玉溪寨墙上,一众将官皆聚在此处。
寨墙之后,拦水的堤坝在一边加固,一边蓄水。
众人的视线,都在水坝之上。
“大将军,您真的决定了?现在改变计划,还来得及。”
京营总兵钱肃范面色凝重,语气犹豫地问道。
这巨大的蓄水之坝,一旦泄水,奔腾千里,无可阻挡,这玉山县境内,转眼就会成为一片汪洋,良田冲毁,城垣倒灌,生灵涂炭。
虽然能毕其功于一役,兵不血刃的击败清军五万大军,可这也会殃及玉山县的百姓。
若是叫天下人知晓了,莫说征西将军之位,焦琏的性命,能不能保全都不好说。
朝臣们必以有伤天理,有违人和来弹劾焦琏。
钱肃范是钱肃乐的儿子,对于大明的文官,了解的可太深切了。
旁边的翁之琪是老将了,心中也很纠结,他想劝一劝焦琏,可是转念一想,大军若想快速击败横在面前的五万清军,似乎这是最好的办法。
若是拿人命强攻,能不能打的下来姑且不说,光说要耗费的粮草和时间,就难以估量。
伤亡也必定不会小,即便是到时候攻下了玉山县,他们也再无进攻之力。
现在敌众我寡,必须以最小的代价,去换最大的战果。
总兵陈泰刚刚就任,望着水坝怔怔出神。
他的心中也在挣扎,理智告诉他,慈不掌兵,打仗,不能有妇人之仁。
只有打退了鞑子,才不会死更多的大明百姓。
陈泰身边,是总兵邓文昌,年轻的他并没有其他人那样的思想负担。
在他看来,武将要做的是为朝廷取胜,善后的事情,那是文官该做的事情。
如果两军交锋之时,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岂能得胜?
这是战争,不是论学!
焦琏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上去有些憔悴。
这几日,他的心口,就像是压上了一座大山。
不一会儿,远处的旗帜摇动起来,焦琏见状,带众人火速下城。
赵兴来报,坝体已经全部加固完毕,现在蓄水已经过半。
焦琏带着人,爬上了大坝北侧山坡,登上了高处,这里可以俯瞰整个玉山县河谷平原。
明军全部集结在大坝的后方,等待着这场即将到来的人为洪水。
夜雨不歇,加速着池中蓄水,而玉溪也因此涨水,流量变大。
丑时,焦琏携众将站在了山坪之上,这里有明军士卒为他们搭建的避雨茅屋。
众人心情抑制不住的激动,一战破五万军,何其壮哉!
这样的战事,可是他们头一回经历。
明军在等待的同时,佐领庆格尔泰也终于抵达了山玉山县北侧山岭的高峰。
他找了一处岩洞,躲在下面避雨,盘腿而坐,静静等待着天明。
这座山岭多是岩石,低矮的灌木与高大的树林伴生。
寂静的山岭上,只有嘈杂的雨声。
玉山县城,参领顾纳岱在美酒的催眠下,沉沉睡去。
堂中的歌儿舞女也尽皆散去,只留下一阵奢靡的香气。
杯盘狼藉,酒壶跌落在榻上,打湿了被褥。
顾纳岱迷迷糊糊中,呓语道:“古尔岱,古尔岱,我要喝水。”
堂外,值守的巴牙喇护军兵丁听到了顾纳岱的呓语,转身入内,为顾纳岱送去了水。
这才让口中不停呼喊的顾纳岱安静下来。
城内,清军士卒都在各自城墙下的营帐中睡得安稳。
值戍城墙的清兵披着蓑衣,屹立在雨中,十分精神。
各处豪宅,大多都被清军将领抢占,被抓做苦力的百姓都被击中关押在了城北。
县城被笼罩在雨幕之中,沐浴着上天为它留下的泪水。
时间若江河崩腾,转瞬即逝。
辰时,雨停。
云散,天静。
醉酒的顾纳岱醒的很早,躺在榻上没有起来。
军中的事务,有旭日干代为处理,他也不用操心。
坐在岩洞中的庆格尔泰,猛地睁开了眼睛。
崭新的阳光透进了雨后的山林,树冠缝隙间透进来的光柱,就像是一支支利箭,插在了山石之中。
几声啼鸣传来,雨后的鸟儿开始捕食。
此时,焦琏也走出了茅草屋,沐浴着晨光,深深呼吸了一口信新鲜空气。
明军诸将也都先后走了出来,站在了焦琏身后。
“时辰到了,决堤,泄水!”
“得令!”
焦琏振臂一呼,一脸亢奋之情。
诸将心头一颤,暗道:开始了!
水淹玉山,一战灭敌五万,任谁听了都要激动的抖一抖。
这一战,必定会在青史之上,留下一笔。
亲兵用火把点燃了早已准备好的狼烟,为大坝上准备决堤的敢死之士发出了行动的信号。
很快,三股青烟冲天而上,缭绕云端。
数里之外,依然肉眼可见。
大坝之上,数百从军中选出来的敢死之士,见起狼烟,开始挥动铁镐,挖掘南堤。
庆格尔泰来到了一处可以看见整个平原的视野开阔处,正要北望,就看见了几十里外的阵阵狼烟。
他瞬间眉头拧成了一团,三股狼烟,定然是明军所放,一般来说都代表最为紧急的情况。
可是明军一直坚守寨墙,为何要点起这最要紧的狼烟?
庆格尔泰的望着狼烟,瞳孔骤然紧缩,两手忽然无力下垂,就像是丢了魂一般。
玉山县城,统领府。
顾纳岱的回笼觉,被斥候送来的消息给搅扰。
他不情不愿尔等起身,有些不耐烦地冲着房外问道:“明军杀来了?”
“报统领,雨停之后,玉溪水位骤降。”
顾纳岱一听,心道这不是很正常吗?
下雨涨水,雨停了水位自然下降到正常,此乃常识,何须来报?
正当他要发火的时候,斥候又补充了一句话。
“主子,这玉溪水方才几近枯竭,半个时辰内,时而断流,这不正常!”
顾纳岱闻言愣住,从榻边,缓缓站起身来,两眼之中,先是震惊,复而疑惑,再是恍然,最后又化为恐惧。
短短一瞬,不知道多少种情绪冲击了顾纳岱的脑袋。
不用斥候提醒,他也已经反应过来,一定是上游出了问题。
河水几近断流,一定是上游的明军做的手脚。
顾纳岱只是盲目自信,却并不傻,一联想最近明军的动作,他已经想到了明军要干什么了。
明军要灌城!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昨日庆格尔泰的话。
他万万没想到,明军竟然真的敢这么做。
难道他们就不怕被世人唾骂谴责吗?
面对灌城这种人力无法阻挡的毁灭性打击,顾纳岱本能的恐惧,无限放大。
他的腿脚,已经不自觉的软了起来,难以行动,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屁股坐回了榻上。
顾纳岱在惊恐之余,忽然自嘲的笑了起来。
明军原来是在闷声做大事!!!
卡文了,让我想想后面怎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