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是黄土层堆积起来的,形成了峁、梁、塬、沟和川。李明便是在这沟壑纵横的黄土地长大的,对这里的地形地貌还是太熟悉了。
“娘——”
李明来到院子,大门没有上锁,李明停好摩托车,推开大门,叫了一声娘,娘不在,土院子挺干净的,没有一点点杂质,锄头、铁锹、扫帚、斧头、一字排开挂在窑洞前面土墙的钉子上面,看见它们,便看见了爱整洁干净的娘。
娘爱干净爱整洁,家里任何东西都有自己的位置,无论是一个碎布头,还是一双鞋,都被娘摆放的整整齐齐的。
李明推开中间的窑洞门,娘不在,爹在。爹镶在一个黑色的相框里,挂在土炕对面的墙上,带着笑注视着土炕,土炕上也没有多少东西,羊毛做的毡上面铺着一个大红色床单,大红色床单上面放着一床被子,虽然床单已经洗得有点褪色,但干净,没有污垢。
贪睡的小花猫睡在棉被上面,蜷缩在一起,嘴和鼻子藏在肚子上面的毛里面,对于李明的到来,连眼睛也不睁。
自从爹走了后,小花猫便占了爹原来睡的位置,在一个个黑夜里为娘驱除着黑暗和恐惧。娘是一个胆小的人,爹在的时候,每次到晚上,娘一个人就不敢出院子,也正因为娘胆小,准备外出打工的爹走了二十多年还是没有走出自己的家,爹害怕黑夜里的小鬼缠住娘。
虽然爹和娘从来都没有看见过先人口中代代相传的小鬼,但娘说她看见黑夜就害怕,就好像身后跟着一个影子,那个影子让她害怕。
爹为了不让娘害怕,在全村人都挤着外出打工赚钱的年代留在家里和娘种地,爹为了不让娘害怕,每次有事出门,都赶在天黑前回家,如果实在回不来,爹会叫王婶来陪娘。
王婶说,明他爹对媳妇可好了,好到两个人成了一个人,每次娘听到这个话,脸上都露出了春天般的微笑,那个时候,娘的心里一定很幸福。
爹对娘好,那是好到骨头里面的好,好到不能分开的好,可是爹还是没有能够陪娘走到最后。爹走了剩下了娘一个人,娘在黑夜里怎么面对恐怖?娘是怎么对付那些小鬼的呢?
爹走后,娘的一头黑发突然变成了白发。苦难的生活没有让娘变老,但爹的缺席,让娘一夜变老。
“如果不是为了明,我也会跟着你去!”爹走后,娘经常对着爹的相喃喃自语,那语气,像爹还在。
“娘……”
可是,娘呢?
十来个鸡在后院的草丛中吃虫子,大红冠子公鸡看见了李明,朝着它的妻妾叫了一声,然后转头向李明跑来。
糟了,这个公鸡啄人,看见生人就会啄,奋不顾身的啄。上次李明回家,就被它啄了一顿,弄得腿上青了好几处,李明不想和公鸡斗,赶紧朝着前院子跑去。
前院一棵榆树下支着一个长三米宽一米六的石槽,两头毛驴栓在木桩上,相互舔着毛,对于李明的到来,它们连头都不抬,它们有它们的生活,它们有它们的语言。
“娘——”
娘一定回了家,家里虽然没有值钱的东西,但还是有些生活必需品,娘每次放羊,都锁了大门,大门开着,证明娘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