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心安处是吾乡。
罗力就此在魔宗住下,等待着所谓的段老回来之后,帮他对命运做出选择。
至于逃跑这回事,早已没了这想法。
逃跑的前提是对方没有防备,在知道他有过成功越狱先例的情况下,对方若还能让他给逃了,那这鼎鼎大名的魔宗也差不多快黄了,早日关门大吉算了。
姓蒋的始终挂着那张笑眯眯的娃娃脸,对他的态度可谓是不冷不热,却也没有过多苛责,甚至还给他送了床薄被,免得他夜里冻死。
偶尔罗力甚至会想,若是没有被监禁,若是没有几日后的命运未知,就这么下去也挺好。
自己没有爹娘,了无牵挂,原来的宗门早已没了自己的容身之地,出去闯荡怕是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毕竟从镇邪塔逃出,他现在的身份肯定是被通缉的逃犯,万一被发现,除了死还是死,怎么死都得别人说了算。
只是,就这么等待死亡宣告,着实是种难以想象的难捱。
为了不让自己提前自我了结,他在这简陋的小院里,重新拾起对身体的打熬。
没被破身…不是,没被废去修为之前,他是九品后期的修为,接近于大圆满状态,能以魂力和灵力绘制两三种简单的符纸,这是他修道七年来仅有的成果。
至于肉身锤炼,还没入品。
他已经很努力在锤炼自身了,但天符宗对肉身漠视得像个后娘一样,没什么拿的出手的炼体功法,当然,这也与他是个穷逼买不起淬炼体魄的药液有关。
如今修道一途对他彻底封死了。
他还能做到提升的就只有体魄了。
姓蒋的对他炼体不为所动,没有冷嘲热讽,也没有出言阻止,偶尔还会饶有兴趣地在一旁看着。
······
五日后。
段老回来了,身形一如之前那般枯瘦,苍老的脸上皱纹密布,脸色蜡黄,身上套着粗布麻衣,乍一看与田间老农并无二致。
蒋姓青年见他回来,快步迎了上去,但看到老头儿的脸色,似乎画在脸上一般的笑意消散不见。
“您受伤了?”
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段老咳嗽一声回道:“回来的时候遇上几个小崽子,但老夫功夫了得,给了他们一次深刻的教训。”
一听这话,蒋姓青年情绪激动地叫道:“你看你看!我就说这事儿有危险,得亏我没去啊!”
“……”
段老稳如泰山的身子忍不住晃了晃,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长长吐出之后方才说道:
“小五啊,去把为…去把老夫藏在床底的酒拿来,再弄几个下酒菜来。”
“得咧,您老先去歇着,我去去就回。”
只要不是外出做任务,蒋五向来都很听话,屁颠颠地一溜烟跑的没影。
段老挪步走到开着门的小院前,看到院子里一道赤着上身的身影正挥汗如雨一遍又一遍地打着拳。
以他的眼光,自然能瞧得清楚,拳法稀烂。
不是罗力不用心,而是拳法本身是个垃圾。
正在打拳的罗力余光察觉到院门口有人,本以为是姓蒋的,但随后便察觉到不对,身形完全不同。
扭头瞥了一眼,他身子一僵,虽然前几天被审问的时候没能看清楚老者的长相,但这道身影他可忘不了,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所料不差的话,这老者就是决定他生死的那位了。
此时,罗力想问问姓蒋的,不是特么说好的一旬么?
这老头儿怎么这么快!
收了拳,罗力安静地看着院门外的老者,对方也在看着他。
相顾无言,谁都没有先说话。
虽然此刻微风和煦,吹在人身上,带着一丝暖意,但气氛却仿似三九寒天,冻彻骨髓。
直到蒋五一手拎着酒坛,一手提着一个掉了漆的食盒奔来。
才将这让人几乎喘不上气来的凝固打破。
将手中酒食都塞在段老手中,蒋五又翻进不知哪座院墙,扛了一张矮几出来。
矮几就在院中摆下,打开两层的食盒,四道菜,三双竹筷三个碗。
有段时间没沾荤腥的罗力下意识喉结滚动,咽下的却是满口的苦涩。
这就是传说中的断头饭吧,配上送行酒,待遇不差。
段老率先席地而坐,蒋五殷勤地布设酒菜,只有罗力直愣愣站在原地。
先倒一碗酒奉给段老,蒋五又给自己倒上一碗,抬头看了看,见段老没有阻止,便也将最后一只灰褐陶碗满上。
滋溜一口美酒后,段老眯着眼睛咂咂嘴,头也不抬地说道:“过来坐吧。”
罗力闻言,捏了捏拳头,复又松开,依言坐到矮几另一边与姓蒋的相对而坐。
一眼掠过桌上的下酒菜,扭头看了看。
段老依旧沉浸在美酒中,而姓蒋的已经吃得满嘴流油,咂了口酒,抬起头满足地打了个酒嗝。
沉默着,罗力伸手捻起酒碗凑到嘴边,仰头一口饮尽,尽管洒了不少在脸上身上,浑然不觉。
“咳…咳咳~”
他不是第一次喝酒,但却是头一回喝这么烈的酒,一口闷下去,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一路烧到胃。
蒋五在对面儿没心没肺地嘲笑他,段老笑而不语。
过了好一阵,罗力才算是缓过劲儿来。
曲起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他迫不及待地拎起筷子猛塞了几口菜。
灼烧感稍稍减轻,这才舒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