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两手空空,身上没有鲜血,背上也没有猎物,也许她这次失手了。
男人好像没有看到她的异常反应。
反而表现得更加暧昧更加友善了。
他动作温柔的摘掉了几缕黏在她头发上的绿色丝状物,然后像是安抚一只猫一样安抚着受惊的怪物。
他耐心等待她平静,不再露出任何可疑的表情和动作。
然后才稍微松了口气,开始在心里继续想,
就算是再是什么老练的猎人也总有失误的时候,我不该表现出疑色,也不该对此表示抱怨,要是她不再带东西进来那就糟透了……
……
怪物捡起了男人还没能掩埋的东西,像是咀嚼骨头一样把那些玩意的壳咀嚼的咯吱咯吱作响。
她察觉到了男人还黏在她身上的视线,犹豫了一下,举起了胳膊,试图把手凑到男人嘴边。
不。
“——”
男人拒绝了。
怪物就自己开始吃。
男人安静的看着。
他模样表现得比他独自在洞穴时更加放松和平静。
在察觉到毫无生还希望,一切都似乎变得极为简单。
男人不让自己再思考任何显得过于多余奢侈的东西。
他冷眼旁观怪物将他刨出的东西咀嚼下肚,然后开始思考怎么用过为数不多的东西升起火,让自己最后时日不多的剩余时光过得更舒服一点。
他不想再吃生肉,也不想再喝腐臭的水,语言是问题,文字更是问题,他总不能把自己最后的时间浪费在教一个野兽讲话认字,而且就算教了又怎么样呢,就算是她能活到下一艘驶来的船上岸,谁又知道他们会不会把枪支对准一个食人的怪物呢……
所以一切都是浪费时间。
她也会死。
男人露出一个短暂的心满意足的微笑。
但没过一会儿,又像是察觉到如果真把这种念头表现出来,也未免太显恶毒了,就又把心满意足收了回去,只让嘴角还停留在翘着的那点弧度。
……
……
但是……为什么活下来的偏偏是个孩子?
俯视着那个动作粗鲁,狼吞虎咽,面目狰狞的瘦小怪物。
男人心底不免在生出疑惑的同时也升起失落。
他趁怪物出门的时候检查过洞里的一切,除去乱糟糟的潮湿东西,唯一能略微引起他注意的只有那些混在一起腐烂的尸体。
他辨认出它们的一部分属于半具或者三分之一个女人。
也许她也会有灰金色的头发,也会有蔚蓝色的眼睛,就算她的脸和气味和怪物一样像是野兽,但比起极大概率的最后享乐时间,那女人可比这混蛋小鬼有用多了……
……说不定他还能在临死之前留下几个崽子跟她作伴……
……
平静的假装被撕裂,隐匿在心底,就像是他本身一样安静的某种不动声色让男人在悄无声息中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也更加阴郁下流。
他看着怪物进食,听着怪物咀嚼,任凭怪物再次爬上自己的胸膛将耳朵贴到他的剩余跳动时间寥寥无几的心脏,然后继续在脑海里想那些他见过的更加肮脏,更加残酷的事,只不过这次他把那些真正动手的人换上了自己,也把那些惨叫着嚎啕,哀求着挣扎的人也换成了更加绝望的自己。
他趁着怪物还在,在短暂的可怜的,居然会生出寥寥安全感的时间里拼命地想,也拼命的让自己彻底精疲力尽不用再思考任何多余问题。
在睡着之前,男人想彻底勒住怪物。
但怪物轻轻松松挣开了。
她从他身上爬了下来,凑在他身边垂头望着他看。
男人没有睁眼。
他任凭自己睡过去。
因为在之前的日子里她盯着他看得时间实在是太长了,长到他本应该在这种时候重新冷静,耐心思考也给忘记了。
所有他没能看见女孩望着望着他,突然难以掩饰,赤裸裸流露出来的难过。
她掀开了帆布,闻了闻伤口,又仔细看了看男人的脸。
她目光再次在他双眼,鼻孔,嘴巴,耳朵打转,然后更加难过,更加失落的小声喃喃。
“……死掉的你。”
怪物站了起来,从他身边离开了。
……
……
第二天清晨,男人睁开眼,在彻底清醒前,探向胸膛上的手捞了空。
他沉默了好一会了,才慢吞吞的将视线滑向四周。
和怪物一同消失的还有不知名尸体的两节啃得最干净的骨头,一本烂的最为彻底的书和一个已经褪色成粉白色的布娃娃头。
男人坐了起来。
他在洞穴里安静的等待了三天,然后扒光了洞穴里所有能咀嚼下肚的东西之后,又安静的等待了两天。
怪物依旧没有回来。
于是男人不得不一点点回想起那东西最后一次进入洞穴自始至终所有细小可疑的异常举动,然后也不得不非常不情愿的意识到就在他最后睡着的短短几个小时内。
女孩突兀做出了一个决定。
就像是那些没被带走的东西一样。
他也被毫不犹豫的抛弃了。
……
……
……
……
……
……
……
……那个操他妈的!
该死的!
小畜生!!
再次寂静的沉默过后。
男人头脑里瞬间停留的只有更加阴郁的暴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