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参去了羁押士卒的民房,这些底层军兵倒是好收拾一些,在好言相劝加威逼利诱之下,除却只愿回家种地之外的少许人外,大部都已经登记入军册中,就是那些伤者,他也悉数收留或资银遣散,以争取军心。只是待到领取盔甲之时,支?塞汝贡敦却仍然给他们发下了先前缴获的唐盔唐甲,若不是伊罗卢城已城头变换大王旗,杨参还不由得有些恍惚,我们到底是唐军还是吐蕃军。
待到第三日,杨参才再次来到监牢,此番,他却带来了一些蒸气腾腾的肉汤。
憋了一日的裴奇,这回却没有那么多的怒气了,他只是瞥了一眼杨参:“唾面自干的逆贼,还有脸来?!几桶肉汤就想收买这班老兄弟,痴心妄想,滚!”
杨参嘿嘿一笑:“昨日教化牢外军兵,颇费了些时辰,今日特来道个不是。众兄弟,杨某前日已经说得再清楚不过。如今既已沦为吐蕃阶下囚,这命也不是自家的。如今既有机会,不日大军开拨,本将只有跟大伙在一起,才有与大食一战的资本与勇气。”
“谁说过要与你同流合污了?”裴奇冷笑一声:“笑话!任你三寸不烂之舌,某等皆不为所动,念朋友一场,你走吧!我等就当先前的杨参已经死了!”
杨参却只自言自语:“此番出战,哪怕是在吐蕃军中,杨某也不敢失了我旧唐人的威风、坠了我唐军的志气。眼下某已集结两千兵力,内中有战兵上千,杂役七八百,余下伤者皆悉数随军治疗。只是苦于无统兵之将,不止五百夫长、百夫长、就是十夫长也缺得紧,众兄弟若有想法者,这便可随杨某而去,军俸菜金之类与吐蕃军即日一概发下,断不会少半分半毫,好歹胜过在这监牢里吃糠菜烂饼。”
他这话一出,也有少许俘将悍兵有所心动,那隐然成为众俘将之首的裴奇却只转过身,不再理会杨参,余者便无人应答,杨参见状,吩咐跟随将肉汤递与每间监室,只拱手道:“如此,杨某明日再来。这肉汤却是杨某亲手监制,请慢用。”
待杨参一走,陈致远看了尉迟无病一眼,他从后者眼里读到了些许认可的信息,便靠近裴奇道:“德远兄(德远:裴奇字,那杨参所言不假,哪怕有控弦几十万的回鹘相助,也无法抵挡吐蕃骑兵的进犯,如今安西落到这般地步,任你我这些人之力,已无力回天,要么做那种田奴人,要么被充为蕃军,我等的选择委实无多。”
裴奇一叹:“吾何尝不知,只是心中不甘罢了。”
第四日,杨参早早便来到了监牢。出乎意外的是,陈致远与尉迟无病皆对进来的杨参道了声谢:“自正清兄来后(正清:杨参字,我等吃食也好了些,昨日的肉汤,我等也喝了,多谢!”
杨参暗自吁了口气,这四日来,他承担着极大的心理压力,不说能得到他们的认可,只要他们不太嫌弃自己,就成功了。
“二位兄台言重了!”杨参对着四周狱室的悍兵俘将叉手行礼,最后回到裴奇、陈致远、尉迟无病三人脸上道:“安西唐军如今止剩二千余众,若是打散编入吐蕃军伍之中,他们或死或生或伤,我等只有自求多福,若是聚成一军,勿论战时或是闲时,皆能相互照应,诸位兄弟,已经决定入我麾下的老唐军,我杨参必须要将他们照顾好,让他们和他们的妻儿有吃有穿,但我需要你们的帮衬,哪怕只是为了这班老军,还望三思而后行啊!”
这一句颇有些杀伤力,裴奇几欲反驳,临了,却将那些话狠狠的咽了下去,只无奈的道:“正清兄,我等商议一下,你明天再来罢!”
第五日,杨参携带腰牌与印信直接来到监牢,几乎所有在押的安西唐军皆接受了杨参的邀请。
于是,杨参收拢被吐蕃俘虏的唐军,又征得支?塞汝贡敦同意,在城内征集了少量汉人健儿,共计有战兵一千二百,辅兵杂役七百有余,这其中,自然不含由涅?赤桑羊顿亲率的一百吐蕃护卫,他们是监视杨参的。
支?塞汝贡敦并没有怎么刁难杨参,不仅钱粮器械悉数发下,还听取了杨参鉴于这支军队皆身着红甲红樱的特点,成立了吐蕃汉人“朱雀军”。
这些俘兵中,原本就有伙长、戍主、镇将一级的统兵官,皆被杨参直接委任,这省却了许多事,尤其与其相识的陈致远、裴奇、尉迟无病三位镇将,皆被委以五百夫长(吐蕃军中偶设五百夫长,参照郭守捉的模式,以陈致远领三百陌刀营,尉迟无病领六百轻骑营,尉迟麾下又有刘复周、王宗保辅佐,裴奇领三百重骑营,裴奇又推荐了张任领辎重营,草创了这支吐蕃汉军的班底,也让众俘兵对他也没有那么大的抗拒。
支?塞汝贡敦对杨参编练军伍的事并不做过多干涉,如果不是因城内吐蕃军众多,那涅?赤桑羊顿率领一百吐蕃人又几乎寸步不离的“护卫”,杨参有那么一刻甚至想过要带兵反出城去。
为什么吐蕃人这么信任自己?这是杨参一直悬在心中的疑问,当然,很快他也将明白真实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