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夜袭马场（下

赫利马场，距裴罗将军城五十余里，距碎叶城一百二十里，是葛逻禄谋落部颉利发叶护的七大马场中最大的一处，马场有近百帐牧马人，守卒两百，平常时节有健马上万，另有母马幼马驽马五六千，五个月前，颉利发配合吐蕃人攻安西，抽调各马场的马匹、饲马男丁与守卒，如今马场的健马只余一二，守卒更只剩五十。

这几日行军的路上，李芗泉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了，如此已在悬崖边，退一步便是粉身碎骨，只有背水一战，才有机会翻盘。眼下，趁各方势力消弱的这个短暂时机，快速下手，利用最短的时间，快速积累翰海军的实力，若不然，他们将如西州唐人村的那些懦夫一样，永远缩在密林之中，惶惶不可终日，这对李芗泉而言，比杀了自己还难受。

在这个寂静的冬夜，依山而建的赫利马场，正如熟睡中的婴儿，没有半点防备。这也不难怪，马场位于葛逻禄谋落叶护的势力中央区域，谁活得不耐烦了才会打马场的主意。

马场用木栅栏粗粗的围成了一个方圆七八里的大圈，除前门有一处哨所外，守卒、饲马人的帐篷都在靠山的一侧。李芗泉观察了一下形势，令单云带二十名唐军前往哨所，自己带则大部人马蹑手蹑脚的搬开一个缺口，计划将帐篷包围起来，然后以火把为号同时出击，这样，可以不使一人落网。

以强军攻毫无防备的弱敌，没有任何悬念，但就在李芗泉摸黑到主帐准备下手时，听到里面的葛罗禄人正在高谈阔论，仔细一听，竟然让他知晓到了一个绝密的情报。

在西域生活多年，寻常葛罗禄语还是懂的，只听见里面有三人正在交谈，左方一人道：“……千夫长，此番叶护助吐蕃攻唐国龟兹，合二十万兵力，应该是十拿九稳了！大人这次从碎叶来，可有什么好消息？”

中间的千夫长接话道：“没错，拿下龟兹，将长安的势力在西域一扫而空，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我问个问题，尔等可知，回鹘人为何在唐人的龟兹被围时不出兵相助吗？”

右边一人道：“莫非回鹘与吐蕃联手？”

还是中间的人道：“那倒不会，回鹘与吐蕃乃敌国也，岂会联手乎？我跟两位说道说道，这是叶护亲近之人告知我的。回鹘与吐蕃一般无二，均想一统西域，所以，对唐人占据的四镇，他们也是垂涎欲滴，叶护曾收到回鹘信件，当吐蕃与我谋落部攻取龟兹时，回鹘不会出兵干涉。”

“但大唐与回鹘为盟，是事实啊！”

“你还是不明白？回鹘兵多将广，对付吐蕃自然有把握，但如果吐蕃与大唐先杀个昏天暗地，双方筋疲力尽时机会出手，不是更好？再者，吐蕃集结二十万兵力在龟兹，就算拿下安西，此地也供养不起如此雄厚的兵力，我估计，回鹘要么是在等双方都打累了再出手，要么，就是等吐蕃撤离大部兵力的时候出手！”

李芗泉数惊，如此看来，龟兹恐怕已经落入吐蕃之手，他还未及思考，帐中人无不忧虑的道：“我上月出使回鹘汗庭，观其新任大汗鹰视狼顾，志在千里，乃雄主也，对大食、河中、葛逻禄之地，已怀吞并之心，不得不防啊。此番我来赫利马场，就是督促尔等好生养好羊马，待来年叶护回碎叶，恐怕又要用兵。想我葛逻禄人，前后归附强邻如大唐、大食、吐蕃，夹缝中求生存，容易乎？若是不敌回鹘，恐怕又要附回……咳咳，说多了说多了，来来来，吃酒吃酒。”

帐外的李芗泉想起回纥大相袭杀大都护杨袭古，想起黠嘎斯人吉多畏既发的提醒，再听到葛逻禄人这般话，对回鹘的印象悄然发生改变。

意外的还不止这些，帐中又有人问道：“近来，我等发现奥蒙达亚什野人时常出没于赫利马场左近，不知意图何在，望大人有所准备。”

李芗泉与慕容红玉对视一眼，翰海军这几个月哨骑四出，还是引起了葛逻禄人的注意，看来这以后的侦哨任务，要注意隐藏行踪。这时，只听帐中那千夫长叹了口声：“嗯，林中的生活，不容易！这些奥蒙达亚什野人，日子想必过得辛苦，只要他们能按期纳丁交粮，不走出丛林与我葛逻禄人为敌，本千夫长也不会将其赶尽杀绝！”

千夫长这一句话，却赢得了李芗泉的一点好感。

见麾下将士已准备妥当，李芗泉一挥手，慕容红玉用火石点着了火把，按约定向在众人的目光之中摇上三摇。没有任何征兆，一顶顶帐篷之中，突然涌入无数顶盔贯甲，脸着面罩的锐士，一支支的火把也点亮起来，将营地照得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