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行,距离阿奢理贰寺尚有二十里的一处密林中,安西唐军一一下马,郭镇西看着已扮成民众模样的郑子路、窦颖等二百众,嘴巴动了动想说成鼓励的话,终究还是没有多说,只是拍拍二人臂膀,二人挺着坚实的胸膛大声道:“将军,此行不成功便成仁,我等去了!”
深入敌城,必将冒着极大的风险,也许这一去,今生再不相见,郭镇西双目闪着泪光,大喝一声:“上酒!”
这是践行酒,说是酒,其实唐军哪里有酒,皆是缴获自吐蕃的羊奶,所谓的酒碗,也只有十数只带有缺口的粗瓷碗,其余人便只有用水囊凑合,郭镇西端起大碗,看着郑子路及其麾下挺立如马槊般笔直的两百将士,他满含歉意的道:“郭镇西欠各位的,待夺下南城,本守捉与众弟兄一醉方休,大唐万胜,干!”
“大唐万胜!”
站在郑子路、窦颖面前,郭镇西将“酒”一饮而尽,虎目中含着泪光:“文远(郑子路字、青竹(窦颖字,此去南城,凶险异常,保重!”
郑窦等人将饮完“酒”的大碗用力一摔,一齐向站在原地的唐军拱手道别,然后带着少许百姓头也不回的走向目的地。而蔡明义父子,则径直先回南城,以联络百姓呼应唐军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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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蕃千夫长多仁?丹增班觉在花泉堡下胸膛中箭,虽经蕃医料理已逃过性命之劫,但仍然行动不便,加上打了败仗,所以前往伊罗卢城听侯差遣的事,便由噶尔?东德玉松去办了,可以少挨一回骂的多仁?丹增班觉留下来坐镇南城。此刻的他,正斜靠在大躺椅上,一边烤火一边有滋有味的吃着奴仆割下来的小块烤得恰到好处的羊肉,厅中央,两名乐女则有一调没一调的弹着小曲。
多仁?丹增班觉大口嚼着羊肉,抹子一把满嘴的羊油,对奴仆喝道:“加点孜然!嗯,香!”
原刺史府的大厅内,众多名家字画与书籍已被多仁?丹增班觉下令悉数卸下有来烤肉,美其名曰“书香烤肉”,特别其中一幅是阎立本早期的《辇图》(有作此《辇图》的经验,才有后面闻名于世的的《步辇图》,被多仁?丹增班觉用来铺桌。几个满头大汗的奴仆手持洗得干干净净的大号狼毫笔,不时在砚中蘸油、孜然等佐料然后涂抹于羊身,整个厅内乌烟獐气。
“呸!”多仁?丹增班觉随口吐出一口浓痰,对刚刚入厅的一名舍人道:“今日壮丁抓了多少回来?”
那低眉顺眼的舍人卑微为肃立一旁,恭恭敬敬道:“禀千夫长,抓了七十有五,多是田舍汉(农民。”
“甚么,才七十五!?”多仁?丹增班觉用粗大的无名指在朝天的鼻孔里使劲挖了挖,终于弄出点秽物,后在衣袖上抹了抹,似乎有些不过瘾,发怒道:“为何如此少?这三天至少还要抓够五百,这一天下来一百不到,两日又如何凑够两千人马?你们还想不想活了?都是废物,你们这些汉狗,没用的东西!”
似乎还不解气,顺手操起一把刮肉尖刀一把抛往那舍人,正好扎在其腿上,那舍人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不断叩地,直到叩着血迹,哭丧着喊道:“千夫长,饶命、饶命啊,这附近的民众中的青壮,要么逃散要么藏匿于深山老林之中,极难寻觅,被搜捕过两遍之后,剩下皆是些老弱病残,无堪大用。”
多仁?丹增班觉又要操起一把水壶砸过去,想了一想,这里面可是盛了上好的酥油茶,便有些舍不得,左右瞧了瞧,抓起啃剩的羊骨砸去:“把骨头给我咽下去!”
那舍人忙不迭的捡起骨头拼命啃,似乎已经忘了痛,巴结的道:“千夫长大人,不过奴仆今日在南城坊间走访之时,打探到一个消息,一些心向吐蕃的民众传闻,在离城二十里的阿奢理贰寺,可能有藏匿的青壮农夫,人数有几百!”
几百人?多仁?丹增班觉有点兴趣了:“你说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