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岚身子下面好像铺着干草,充满尿骚味和腐烂的臭味。
这里没有一丝光线,他和瞎子无异。他猜想他现在身处牢房之中。
身子下面的干草因为潮湿已经腐烂,摸着滑腻像是某种虫子。他顾不得脖子后面的疼痛,努力坐了起来。
他摸到墙壁,石头砌的墙壁,因为潮湿上面蒙了一层水。他顾不得这些,靠了上去。
黑暗中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突然有了光线。一扇碎木做的灰门被人推开,上面的铁钉锈迹斑斑。这里没有窗户,没有床,连个尿桶都没有。墙壁是黑色的,挂着一片片白色,像是厕所墙上的尿碱。
周通被人在后背猛推一把,跌跌撞撞摔到他的对面。
房门“轰”的一声关上。所有的光线立即消失,他再次成了瞎子。
“为什么抓你!”秦岚很害怕是他连累了周通。他有可能失去这个朋友。
秦岚听到周通翻身的声音,接着听见周通的叹息声。
过了好一会才听见周通说话:“他们在药房发现一块碎布,是我衣服上的。”
秦岚突然想起,那晚衣服被桌角撕下一块,当时只顾着逃走,早就把那块碎布忘到脑后。
是我连累了周通,秦岚心想。他的心变得极其沉重。
“对不起。”他小声道歉。
“你为什么要偷禁药?”周通的声音中充满疑惑不解。
禁药?秦岚根本就不知道逍遥丸是禁药,他现在急切地要知道刁三的安危。
“逍遥丸成了禁药?”他说,“你有刁三的消息吗?”
“你拿的不是逍遥丸,被你装起来的是禁药!”
秦岚突然开始急躁,猛地提高嗓门吼道:“什么也看不见,我以为是逍遥丸。刁三现在怎么样?”
秦岚先听到周通的冷笑,接着听到周通嘲讽的声音:“他,好得很。你跑他也跑。你跑离守卫,他跑向守卫。”
秦岚心里一紧,问道:“跑向守卫?”
“对呀,”周通语气不改,“你以为守卫都是绝世高手,如果没有刁三的指引,说不定你现在已经在临祁城外了。”
突然得知被出卖的事实,感觉就像一把尖刀扎在心上,秦岚心痛到差点窒息。
“为什么?”他不愿意相信,“我把他当成朋友。”
“他是喝过狐狸奶的,他的朋友是用来出卖的。”
秦岚突然感觉体内有一种东西被抽走,所有的情绪也跟着一起离开。
他靠着石头墙壁坐在潮湿的干草上。挂在墙壁上的水珠湿透了他的后背,藏在干草中的水分已经渗进他的裤子。
冰冷的空气随意带走他的体温。他的身体冷冰冰的,但他的心更冷。
他不再说话,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黑暗。
第二天,至少他认为已经过了一天。牢房的木门再次打开,进来两个守卫带走了周通。没有人看他一眼,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躺在干草上,一动不动地躺着。究竟躺了多久,他说不准。这里没有日升月落,什么也看不见,连在墙上做记号都不行。睁眼还是闭眼,没有分别。
他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睡着的时候会做梦,是之前困扰他的噩梦,秦王苍白的脸上还有微笑,微笑中带着嘲弄。
醒着的时候,除了思考,无事可做,然而他心中所想的不是刁三,也不是被朋友出卖的痛楚。他想得全是周通。
想起周通,他的心更加冰冷。
他不停地向他所知道的神灵祈求,祈求周通现在已经重获自由,正在奋力地敲打着铁块。
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时间流逝,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至少这是秦岚的感觉。
已经湿透的衣服彻底剥夺走他的体温,但他的体内却热如火焰。
玉佩灌入体内的灵气在帮助他,让他能够保持清醒和健康。干草中的再也没有尿骚味和腐烂的臭味。
这里唯一的声,是他的呼吸声。很快,他就开始大声说话,只为能听见声音。
脚步声从外面传进来时,秦岚正在半睡半醒之间,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做梦,因为除了自言自语,他已经太久没有听见别的声音。
木门“咿呀”一声打开时,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痛他的眼睛。
走进来两名护卫,一声不吭,一左一右把他架起来往外走。他的双脚托在后面,他没有想要把双脚收回去。
“已经过去了多久……?”他虚弱地问。
没有人回应,他就这样被拖着离开牢房。
外面阳光更加刺眼,他眯着眼睛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种重回人世间的轻快感让他有了力气。
但他还没有收回双脚,任由守卫拖着,他被扔进了另一个牢房。
这里有窗户,有两张床,床上铺着干燥的干草,门口还摆着一个尿桶。
他再次见到周通,周通躺在其中一张床上,正在打着呼噜。
秦岚坐在另一张床上,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一直看着周通,直到周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