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伟和董琨到了府衙后门,依然有一队官兵守护,这队守护官兵的伍长,也是范永金的亲信。他见二人前来,说要进去给知府通报一声。吴伟二话不说,把绣春刀架到这伍长的脖子上,一脚踹开门后,进了育婴堂。
通过育婴堂那阴森森的通廊,吴伟见到好多个孤儿死尸,随意般横七竖八的扔了一地,有的孩童尸体上,甚至被挖眼削鼻,明显是活生生的被折磨至死。
吴伟把刀刃狠狠的顶在这伍长的脖颈,张嘴却发出沙哑的嗓音在问:“为什么要害死这些孤儿?为什么要折磨残害致死才行!”
这伍长的魂魄都快要从脑门吓出来:“长官听我一言,柳大善人说这些孤儿,除了会浪费粮食外,根本就没有价值。
且柳大善人极其讨厌小孩哭闹,可是来育婴堂的孤儿们,基本都是在啼哭。这使得柳大善人很烦躁,所以便指使他手下保镖和郎中,将这些哭闹的孩童通通虐死,等夜间再全部拉往坟场焚烧。
长官,这可不关我事啊,我只是府衙看门的而已,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儿。”
吴伟一口气堵在胸口憋来憋去,怎么也透不出这口气来。
害死人家全家性命,再利用孩子,夺走灾民所有财产!这还不够,连家人临死前,对孩子这唯一希望都要剥夺,都要虐死!
好一个慈善世家,好一个柳大善人!你这还真是一条龙的斩草除根服务。
育婴堂的后教场中,柳子泰正在笑呵呵地与范永金喝茶闲聊。
“范知府放心,内阁次辅韩爌大人已经给汪军事明示过了,待到五月,便可任命你为蓟州布政使,柳某就先在这里恭喜范大人了。”
范永金那胖乎乎黑脸上笑的满面红光:“同喜,同喜啊。柳大善人您可真是手法通天,没有你从中斡旋运作,那来我这蓟州布政使啊,哈哈……
只是柳大善人,即便我做了蓟州布政使,可还要受蓟辽督师孙承宗的节制管辖。你可能有所不知,关宁军对我范家意见颇深,我深恐他与我们使绊子。”
“这个无妨,我已经知会了韩阁老的公子过来,将来会由韩公子出面,将那几百个房屋田契,转交给辽东巡抚阎鸣泰。
阎巡抚多次想巴结韩阁老,苦无机会,他明白韩阁老是当今天启皇帝的顾命大臣,内阁大学士的排位,更高于孙承宗。所以他阎鸣泰,怎敢违了韩阁老的意思呢?”
范永金听的眉开眼笑,伸出拇指赞叹:“高!柳大善人这招实在是高!孙承宗决计想不到自己的后院会起火。即便被发现,但他远在关外,弹劾折子到了内阁,也会被韩阁老留中不发。
可他孙承宗会不会暗中调查我们,一旦找出证据,抓住我们的把柄,我们岂不是……”
“范大人多虑了,有阉党的崔军师给你做靠山,还有京师这俩呆瓜已经签了文书,我们就可利用锦衣卫总署的名义,堂而皇之的拒绝巡按御史,和蓟州按察使的任何调查。
再过上一段时间,等我请来西洋的传教士到了,我们就以东林党支持的西洋教院名义,大可堂堂正正的办理育婴堂。到那时,即便他孙承宗能捅破这个窗户纸,但魏公公和东林党为了保住颜面,也不得不把这破窗户纸给它糊紧了。”
“妙呀,柳大善人你这思路,简直是算无遗策。范某的今后官程财运,定要多多依仗您了。”
柳子泰听的洋洋得意,他那张如慈祥菩萨的脸上,尽显抑制不住的愉悦欢畅。
“禀大人,小的手下们和几位郎中又盘查一遍。还是只找到了五家。”
一个高个子保镖打扮的人,来到柳子泰面前,他身后有十几个喽啰,和七八个郎中。这些人都已经排成一列,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
刚才还是慈眉善目的柳子泰,突然变得凶神恶煞,他站起身面露狰狞地大骂:“要你们这些饭桶有什么用!八个人拿了馒头,你们就找到了五家尸首,另外的三家死哪去了!白瞎了一天给你们的一两银子,我要你们何用!我……”
穷凶极恶的柳大善人越骂越是来气,对着中间一个郎中就猛踹一脚,那郎中竟被蹬飞出了一丈多远。他又张牙舞爪般反手一甩,再给个保镖狠狠一耳光,打的这保镖喽啰鼻血直流,仍是不敢说话。
“你们这些饭桶记好了,赶紧找到那几家的尸身,集中后趁天黑出城,拉到坟场烧了。后面几天,来领馒头的会更多。不管这些要饭的死没死,白天都要堆放进诊所的暗室。记得要在他们身上多摸几遍,敢要是漏了一张地契和银票,也定把你们也拉到坟场给烧成渣!”
柳子泰露出青面獠牙,拳脚相加地教训着手下。教场旁边的花园上,十几个流民打扮的孩童见状,顿时吓得哇哇大哭。
“没见到这些没爹娘的在哭闹,你们这些混饭等死的,就不能赶紧把这群野种给结果了,就不能让我消停下!”
柳大善人气的火大,转身回到刚才的茶椅上,不停给自己茶杯里添水,大口的喝茶消火。
十几个郎中、保镖如蒙大赦,争相跑去花园。流亡灾民的这些孤儿们双眼恐惧,都用双手捂嘴,不敢再发声哭泣。只剩一个六、七岁男童在哭,他像是刚到育婴堂的,似乎吃了馒头腹内疼痛难忍,从他刚才坐在板凳上就一直哇哇在哭。
众保镖、郎中七手八脚将男童按倒在地,其中一个保镖双手狠掐他脖颈,只见到这男童在地上拼命地蹬脚挣扎。
“住手!”
吴伟一声暴喝,一脚将这保镖踹飞。然后大踏步地朝柳子泰和范永金走去。
大口喝茶的柳子泰听到一声暴喝,见吴伟闯来脸色大变。呆懵瞬间后又换成一副和蔼面容,主动迎上前笑脸亲和地说:“吴长官来了?呵呵……刚才范大人还在训导柳某,说我办事礼数考虑不周,柳某思量后也觉知府所言甚是,还是将礼金加倍为好啊。哈哈……吴长官,我们去府衙厅堂品茶细谈如何……”
柳子泰刚走两步,忽地停住了脚步。他看到吴伟阴冷的眼神中,透出了强烈的杀意,感到他自己就如同被毒蛇盯上的小白鼠般,如坠冰窟。
柳子泰打了一个冷颤,立马退后几步。再见到吴伟那紧握绣春刀的手上,青筋根根暴起,他已经彻底明白了吴伟的来意。
后面随行的董琨、祝九台、赵率教等人,也紧跟来到教场,见到吴伟步步向柳子泰紧逼。柳子泰则连连不停后退。
“吴大人,你……你先站住,听我一言,赈灾此事,表面上为我来运作,实际真正是由韩爌阁老、孙慎行侍郎和汪文言大人来支持,你明白我的意思,这都是东林党里掌权的大人物……”
吴伟默不出声,仍是咄咄逼人地朝他走去。柳子泰惶恐转身,跑到几个郎中、保镖身后,呼喊着:“你们挡住他,不要让他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