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十年前的农村,教学设施设备差,师资力量也不足,偏远山区学生好成绩都是靠硬拼出来的,为了走出大山他们只能死读书。冬梅的弟弟争气,考上了县城最好的高中,他这个做姐夫的当然要全力支持,只是大家都不是那富裕人家,做一天的英雄简单,做几年的英雄就难了,时间一久,吉利自己的爸妈难免也有些闲言碎语。再说这开货车,刨去油钱、过路费也挣不了几个钱。这些都还好,最怕的是被交警抓。你说开货车能有几个不超载的,不超载能挣几个钱啊?
第二天上班期间平安对吉利说春香想在街上买房子,方便把陈远接过来读书。平安说:“你嫂子主意多,脑子比我好使。现在条件好点了,也是该把娃接过来自己带了。她已经问过王利发大哥了,王大哥说镇上初中校长他熟悉,读书的事情不用担心。不过我是从来没想过要在这里买房子的,周围一个亲戚都没有,总感觉还是要落叶归根比较好。”
吉利说道:“我反正是没钱买房子,父母帮忙带小的,每年要给他们寄钱,冬梅她亲弟弟上学的费用基本也是我们全包,一年到头存不下来多少钱。就算我有钱啊,我还是想回老家县城去买一套房子。院子里吴家大毛二毛他们今年就在县城买了房子,他们在广东打工,过年回去就住那里,大毛他女儿在城里读高中了,平时就她和奶奶住。”
平安说道:“我和你想法差不多,你看我来这里这么多年了,刚开始吃不惯本地的菜,听不懂本地的话,现在还好都习惯了。不管外地人、本地人只要一起赚钱大家都高兴,但你说要让我一辈子都住在这里,我还真的从来没想过。”
吉利说道:“你要把陈远接过来读书的话那还是得买房,最好把户口也迁过来,不然考高中麻烦。”
“嗯,要么就把他妈妈的户口迁过来,我的留在老家。晚上去问下王大哥这样行不行。”
“嗯,是的,这种事情要事先问好。”
王春香做事情干净利落,没过多久就在村子的小街上买了套房子。暑假期间她让人帮忙看店,自己回家把陈远带了过来。看着王春香把户口下掉,把陈远带走,陈老师老两口心里五味杂陈。
双层卧铺车在连绵巍峨的群山间绕来绕去,车上好些人经不住这九回肠一般的盘山公路已经开始晕车呕吐了。车厢内脚臭味,呕吐物的臭味,身上的汗味融合成一种令人痛苦的新味道,陈远也快憋不住了,还好车在一个山间的饭店前面停了下来,车上的人们都随身带好贵重物品下车吃饭了。陈远跟着妈妈下车,他走到车前记住了车的停放位置和车牌号,然后他赶紧去上厕所,看着肮脏的厕所地面,闻着大便小便交错的臭味,陈远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连续干呕了几次之后又大吐了一滩。妈妈在厕所外面等着他,看他出来之后面色苍白,王春香拿出晕车药给他,说道:“等下吃好饭,再把这个吃了。”来到吃饭的大厅,好些人由于和陈远一样胃里刚翻江倒海一番,并不想吃饭,但不管你吃不吃,饭钱都得交,这是规矩。马马虎虎的吃好饭之后,司机清点了一下人数确保大家都上车了,漫长的路途又开始了。陈远已经缓过来了,他盯着窗外陌生的带着麻点的天空,想起了爷爷奶奶,想起了皮肤白皙干净的秦思思,想起了一起在篮球场疯狂奔跑的同学。
陈远来到新家的第一感觉是热,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热,故乡冬暖夏凉,他从来没感受过35度的高温天气。家里是装了空调的,但夏季高温季节经常半夜停电。随着各类工厂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电力短缺问题也越来越严重了。在闷热难耐的夜晚,陈远又想起了秦思思,不知道她还好吗?学习好吗?生活好吗?一切都好吗?她是否想起过我呢?
这天春香带着陈远去镇上逛街,经过谭晴开的店面时,春香停下来和她聊了几句。
“大美女,看看,这是我儿子,你还没见过吧。”
“我的天哪!不会吧,你儿子都这么大了?看起来像你弟弟一样。”
春香打着哈哈回道:“我生他早,二十岁左右就生了他。对了,你女儿艳艳呢?怎么没看到。”
“她在里面睡觉,外面热。”
陈远在一边羞涩的望着街道,街道比老家的集市宽敞干净多了,还有好多漂亮的小汽车,他在老家都很少看到,只在电视上见过。眼前这阿姨红润的嘴唇像是盛开的一朵山茶花,挺拔的胸部像是在老家时经常眺望的远处的山峰,黑色的布裙紧紧裹住她丰满的臀部,白净的长腿让人想起歌唱碟片里面的泳装美女。陈远已经十五岁了,为了适应这边的教育,他留了一级。
晚上谭晴带着女儿骑着踏板车回家,家里一片漆黑,谭晴骂道:“王根生你这王八蛋,一天到晚就知道打牌,这么晚了家也不落。”洗漱好之后,谭晴就睡觉了,以前她还经常去牌桌上把王根生揪回来,现在她懒得管了。外人看着他们夫妻表面风光,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家快完了。根生借的外债越来越多,渐渐的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他的老本败光了。赌桌上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根生这真是坐吃山空啊。人要没本事,你给他再多的钱,他也守不住。
村长这天来家里找到根生,对他说:“根生,你怎么大白天不去上班呢?厂里向我反映好几次你旷工的事情了。”
根生躺在沙发上懒洋洋的回答道:“村长,你就别担心了,大白天的还能被偷被抢了不成,我去不去都没关系的。”
村长生气的说道:“根生,你这话说得也太没道理了啊。人家是给你开了工资的。”
根生从沙发上坐起来说道:“就那点工资,我才不稀罕呢!这么多年也不给我涨一涨。”
“根生,那你这意思,你是准备不做了是吧?”
根生打了个哈欠,坐直了说道:“我没说不做啊,我现在就去,可以了吧。”
村长无奈的摇摇头。当年根生父母去世得早,村长看他可怜,又怕他一个人成天无所事事在村子里闲逛,时不时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村长没办法只能给他找个闲差,这才把他安排在厂里当保安的。哪知道这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女儿都几岁了,他还这么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