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潭之中来回游得几圈,虽是极为寻常不过,到让萧静生内心欢喜不已,仿似又回到了湘水城解忧当中,终日里不过维持当铺运转,现今想来,当个升斗小民似乎也是不错的。只可惜,现在自己已是贵为紫月洞天的小老爷了。
再游得几圈,金乌逐渐西坠,萧静生才心满意足的爬上岸边,运转妖力将清水褪去,而后穿戴妥当,这才迤迤然朝那桌椅处行去。
四下里还是无人,不过石桌之上倒是摆放着餐碟,其中有整只金黄的烤鸡,卤肉稍许,清酒一壶。
随便挑了一方坐下,萧静生随即食指大动,左右开弓的享用起来,不多时半只烤鸡便进了肚腹,吃得满嘴流油。
天逐渐昏暗下去,朗月悄无声息的爬上半空,亦有众星闪烁,谷内夜风阵阵,又有虫鸣传来,端的是恬静无比。
待萧静生再自酌自饮了几杯清酒,远处便有一点星火缓缓朝此处而来,不过片刻便到了桌前。不是那独留肉身的枣树精还能是谁。
“小老爷,可还想吃些其他?”‘赤练仙’横提灯笼,身形款款的拜了个万福,万缕青丝从脑后垂下,顺腰身而落,当真是万般风情,也不知道那揭阳老道是如何不动摇的。
只是此际枣树精那无比粗旷的嗓音,当真是让萧静生无福消受此等俏丽佳人作陪。
摇了摇头,随手拿过一侧的绢布擦拭了手脸,萧静生问道:“接下来的章程是如何?”
“柳老怪说,若小老爷今夜无事,便可邀请那城隍到谷内一叙,”‘赤练仙’犹豫了一瞬,而后才继续说道:“只是那城隍修的乃是俗世神道,若能说得通便好,若是说不通,需要用强,倒是不好办了。”
这俗世神道,萧静生也仅是听柳老头言及其自身修行岁月之事,提过一段,倒是对其亦不甚了解,当即便回道:“左右反正无事,便让柳老头去请那城隍,你若是对神道有些了解,便趁这空暇且先说与我听。”
且先不说枣树精借他心通之术与柳老头传讯,让其去请俗世城隍,便说这俗世神道亦是让萧静生大开眼界。
较真说来,这俗世神道亦是精妙无比,虽与飞升上界无缘,但亦可算人族自身的康庄大道。
人族于天地间繁衍生息千万万年,自身孱弱,与万类竞争之中,远落下风,几近灭族。有先贤之辈,为人族之存续,绞尽脑汁,方才辟出一条效仿妖类吐纳天地真炁,垂怜自身的炼气大道来。
彼时,人族炼气士,为人族活计,与万族而争,当真是谱出众多可歌可泣的慷慨悲歌来。但为人族争得存地后,一众仙家却发觉自身再也无法留存其中,原因便是红尘浊炁内藏之腌臜,于其有大害,便只得远遁天地,与凡俗人族割裂。
凡俗人族皆以为那等通天之士,皆飞升上界,为感念其恩德,便有立传、立祠、立碑、立牌位等纪念之举动。
而后此事便成了习俗一般,常有为人杰、乡老、善行、勇冠之人立祠、立传,更是香火鼎盛、闻名乡里。久而久之,这红尘浊炁竟是借其型,生出了变化来,竟多了红尘愿力这一神妙。
有被立生祠者,死后其阴魂竟存于祠堂之中,更可借红尘愿力避耀日与俗世行走,行庇护一方之事,香火愈旺,其阴魂愈强。其辈以守护城郭之职责自任,宛如护城河一般,便取一字曰隍,以城隍自居,亦可称为鬼雄之辈,所居之祠堂亦被称为城隍庙。
城隍之辈,若城隍庙不毁,则其阴魂永存,而祠堂建于城中,莫说城隍本身便会将其死死守护,再兼有仙家所赠巡天镜相护,当真是高枕无忧。天下间,除了凡俗人族与炼气士可自由进出城郭,不被巡天镜所伤,其余他类,被巡天镜一照便如肉入油锅,片刻便要被其炸一个外焦里嫩不可。
但也并非没有城隍之辈消散于世,大多便是两国征伐,遭他国吞并之后,官署、城隍庙皆付之一炬,城隍也就自行散去了。
难怪大老爷当日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当时想到了这神道之难缠,只是彼此自己太过急躁了,若是谈不拢,当真是棘手无比,听到此处,萧静生心中不由得想到。
“来此之城隍,本是殉国而死的忠烈之士,性子暴烈如火,更是不太好打交道哩,”‘赤练仙’皱着柳眉,一手提着灯笼,一手却是捏着兰花指绞弄着鬓角的长发,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
“你自行下去,我一人在此地便可,若是那城隍到了,便来唤我,”萧静生翻了个白眼,当即又挥了挥手,让这枣树精自己找地方呆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