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士洵从车上下来,轿车绝尘而去。
按照父亲吩咐,林溪枫赶紧小跑着朝家中而去。
陆竹喧又气又恼,无地自容之际,本想一走了之,但被林士洵看住,好言相慰,也只好在那里站着,静等林溪枫开车回来。
不时有村民从路上走过,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现实确实如此,她感到每一个村民看她的目光都带着些许的嘲弄、怜悯甚至鄙夷,让她如芒在背,恨不得立刻逃回北龙。
很快林溪枫开车带着母亲赶来,林士洵问道:“都去医院,秋菊的两个孩子咋办?”
“嫂子招呼着呢,已经通知大姐夫了!”
林溪枫开着车,陆竹喧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林士洵夫妇坐在后面,匆匆赶往庆州市人民医院。
由于陆竹喧和他父母现在是矛盾的双方,他不敢在车内大肆谈论生死爱情,生怕得罪了一方,再发生意想不到的意外,所以途中只是默默地开车。
林士洵夫妇知道陆竹喧被李春给糟蹋了,是个苦命的孩子,心中凄苦,也不敢给她脸色看。只有林母,想到儿子现在的境况,悲从中来,在车上不停地抹眼泪。
等他们赶到北龙市医院时,见李有志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洗胃机放在床侧,医生在给他洗胃,胃管从鼻腔插进了食管,正在注入洗胃液,抽出的毒液流进旁边的桶中。
李有志双眼紧闭,已经处于昏迷状态,李秋菊坐在床前,抓住父亲的手,无助地望着大家,神色哀伤。
站在病房一侧,林溪枫不顾大家的眼光,将陆竹喧紧紧搂在怀中,林母望望林陆二人,望望躺在病床上的李有志,再望望一脸苦楚的李秋菊,苦涩的泪水夺眶而出,林士洵无声地瞪了她一眼,她才稍微控制了一下情绪。
钱海、于大华等人虽然将李有志送到了医院,但这时也不方便就脱身离开,都陪在病房中。他们见林溪枫明知道陆竹喧可能感染艾滋,但不为所动,照样和陆竹喧无比亲近,都暗暗惊叹。
洗胃一直洗了将近一个小时,抽出的毒水渐渐稀释,乃至最后和白水无异,医生才停止操作,大家急切地询问李有志情况如何,医生说还要观察,就推着洗胃车离开。护士过来给昏迷中的李有志输上液体,大家一时静默。
陆竹喧心中苦闷,受不了病房中的冷清怪异气氛,摆脱林溪枫的搂抱,转身要出去,林溪枫忙跟着走出。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林士洵对着钱海、于大华等人叹了一口气:“看他两个的样子,不管死活都要在一起了。”
一句话才说完,林母的眼泪又刷刷地流了下来,惹得李秋菊跟着落泪。
“嗯,看他两个的感情,是好得很。”于大华应道。
她,她会不会传染给娃啊?”林母说出心中最担心的事。
“那谁知道?现在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林士洵无奈地说。
“那娃这辈子不就完了?呜呜呜!”
“命啊!我早都给他算过命,是出家当和尚的命,非从少林寺回来争名夺利,现在弄成这个样子!”
“叔,你别太担心,艾滋病并不是必然就会被传染的,有一定的概率,你们别自顾自地着急,找时间和那个小兄弟好好沟通一下,事情就全都清楚了,否则,猜来猜去,还不是干着急?”于大华毕竟见过大世面,一出口便说出了问题的关键。
林母眼中立刻流露出希望的光泽:“艾滋病是咋传染的?握个手会传染不会?”
“握手,一桌吃饭,彼此身体接触,甚至在一块亲个嘴,只要口腔粘膜不破,一般都不会传染。”
林母长舒了一口气:“那都是咋传染的?”
“传染的途径就是三种:母乳、血液接触、性生活。”
林母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沉重的思想负担重新压上心头,想再问,终于不好意思开口。
林溪枫和陆竹喧从病房出来,下楼到下面散心,在医院草坪的一条长凳上刚坐下,却见到钱婶在钱国玲的陪同下急匆匆地赶来了。
钱婶一见林陆二人,脸上起初表现出惊诧,甚至带点恐惧的神色,随即露出满面羞惭的表情,走到二人跟前,不安地打招呼道:“你们姑父咋样了?”
“刚洗过胃。”林溪枫并不起身,冷冷地说,在车上,父母亲已经跟他说了谣言传播和李有志服毒的过程,林溪枫一听,再联想到上午钱婶在李有志家的表现,就明白了李有志为何服毒。在生活的重压下,本来活着都是勉力支撑,心爱的人在背后再捅他一刀子,这让他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勇气?所以他见到钱婶,就没有好脸色给她看。
钱婶望了望冷漠如冰的林溪枫,再看看面色惨白的陆竹喧,突然上前抓住林溪枫的手道:“溪枫,你婶我是无意的,真不知道这事会突然就传开了,早知道是这样,打死我也不让女婿乱问啊!你想骂我就骂我,想打就打我吧,都怪你婶我。”
看到钱婶眼中含泪,满脸的痛苦,再看看钱国玲在一旁一副歉疚的样子,林溪枫的心就软了下来,但说出话依旧冷冰冰的:“婶,你是无心的,那就算了,主要是我们命苦。”
“你看你这孩子说的,你不原谅你婶,我能理解,这事给你和这位侄女造成的打击太大了。你婶以后在心上都会背着个十字架,永远挪不开了。”钱婶目光失去了光彩,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陆竹喧,直起身子,在钱国玲的搀扶下,朝着大楼走去。
等到林溪枫和陆竹喧重新进入病房的时候,他们看到钱婶坐在李有志床头,一只手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自然地在他胸口上来回抚触按摩着,带着怜惜和疼爱表情,正深情地望着昏迷中的李有志,钱海、钱国玲兄妹对李春染艾在村里造成这么大的轰动,也是有愧于心,满脸的歉疚。倒是李秋菊站在了一旁,有些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