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书本放在床头,重新躺下,不觉心潮澎湃。
她对出家为道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信仰和冲动,仅仅因为崇敬热爱刘宗伯,进而愿意接触道教思想,亲近道家文化,实是因为爱屋及乌的原因,这一点她本人也是知道的。
她也曾经想过出家的问题,一想到放下心爱的工作,抛弃渐渐年迈的双亲,她就自动地否决了这个念头。
她甚至幻想过让刘宗伯还俗的念头,哪怕他大自己两倍,哪怕世人都反对,只要刘宗伯愿意,她也会义无反顾地走到他的身边,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但是仅仅幻想而已,刘宗伯像神一样存在着,虽然和她有着很深的情感交流,但却如同上天的神仙不食人间烟火一般,高贵、神圣、超尘脱俗,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只可在心中供奉,不可在心中亵渎。
现在,她把刘宗伯所画骷髅头理解为对她的点化,甚至意欲其出家的意图,无疑对其造成很大的精神冲击。
李璐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会儿思绪飞回到单位,想象领导和同事获悉她出家后吃惊、不解和嘲笑的样子,一会儿想到父母亲得知她出家后震惊、愤怒、哀痛欲绝的样子,一会儿又想到和刘宗伯师父在一起的无比美好与快乐。
第一次见到刘宗伯的场景由一幕幕浮上心头,刘宗伯师父在紫阁山上所唱的《水龙吟目前咫尺天涯路》,又在脑畔萦回起来:
万事澄心定意,聚真阳、都归一处。分明认得,灵光真趣,本来面目。此个幽微理,莫容易,等闲分付。知蓬莱自有,神仙伴侣。同携手,朝天去。
“知蓬莱自有,神仙伴侣。同携手,朝天去。”李璐不自禁地低声吟唱起来,才想起是在客房,同宿的还有道观的道姑,她忙探身查看是否惊动了道姑,见人家正在凝神读书,没有注意到她,才吐了吐舌头,重新卧下。
细细品味词句的韵味,李璐心中豁然开朗,抛却尘世的情欲俗念,与心爱的人永远在一起,仅仅是进行精神上的交流,也是快不可言的,这样想着,她突然之间就坚定了为道的信念,觉得内心重又和刘宗伯师父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陆竹喧在林溪枫租房处向林溪枫诉说头晕恶心,并说记不清怎么躺在林溪枫的床上,而李春去向不明,林溪枫已经意识到出事,怀疑陆竹喧被人用迷药迷倒,他到李春房间发现床铺上没有了铺盖的被单,更增加了他的怀疑。
他在床底柜中一翻,已经发现了被单,抖开一看,竟然发现了斑斑的血迹,心中更是极为震惊,立即想到要报案,让公安机关第一时间介入。
林溪枫将被单重新放入柜中,出来到客厅支走姑父李有志老汉,便用陆竹喧的手机报了警,并且立刻扶着陆竹喧下楼,一路将她送到医院。
由于陆竹喧在北龙市人民医院实习过,熟人较多,此事涉及个人隐私,不太方便,林溪枫专门安排在了市第三人民医院,并且找熟人在医院安排了一个带陪护床的单间,方便照顾和与公安局沟通。
陆竹喧头脑中昏昏沉沉的,在路上呕吐了好几次,将昨晚和早上吃的饭菜吐了个差不多,感觉头痛欲裂,嗓子疼得难受,直到在医院住下,躺在病床上输了一瓶水,身体才好了一些,头脑也慢慢清醒起来。
她望着窗外灰沉沉的天空,太阳的光芒被遮掩在浓重的乌云中,仅仅在乌云的边际留下淡淡的光晕,有一只孤鸿在天际飞过,在苍穹中留下“嘎”的一声大叫。窗外的柳树摇着光秃秃的身子在寒风中似乎在诉说着什么,匝道旁的葡萄架和成片的荆榛一片残枝败叶,一切都让人心生凄凉之感。
随着头脑的清醒,上午发生的事开始在陆竹喧头脑中一一浮现,虽然中间存在头脑昏迷的断档,她也渐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那一刻,她突然浑身打了个冷颤,绝望地大叫了一声“啊!”伸双手向头上抓去,手上的吊管被带了起来,开始回血。
林溪枫正坐在她的身旁,忙上前拉住陆竹喧的手,将她的手拽回来平放着,将吊针调适好,然后拉着她的手,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关切、自责、心痛,但更多地是爱的光芒。
这时候,林溪枫认为,不用说一句话,仅仅是一个眼神,一只温暖的手,便能让陆竹喧心中好受一些,至于伤痛,没有办法,只有让时间慢慢冲刷了。
泪水顺着陆竹喧的脸颊滚滚而下,她望着林溪枫,越哭越是伤心,起初是无声的哭泣,很快变成了低声饮泣。林溪枫痴痴地望着陆竹喧,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强忍着,没有让它落下来。
看到林溪枫的眼泪,陆竹喧情感更是无法抑制,她一把将被子拉起来,盖住自己的头脸,泪水奔流而下,将枕头打湿了一片。林溪枫任由陆竹喧发泄着,他认为让她哭一番,至少不会郁结在心中,不会形成大的心病,以免对她的精神状态造成重大损害。
良久,林溪枫待陆竹喧情绪稳定下来,才低下头,将嘴巴凑到她耳边,轻轻地道:“没有人会一帆风顺,没有人不承受苦难。苦难是试金石,它能试出亲人朋友对你的真正态度。相信我,不论经历什么,我都会默默地站在你的身边,和你共同承受。”
陆竹喧怔怔地望着林溪枫:“我心中难受,你让爸妈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