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缘明和两人混熟后,也敢用澄澈的目光和陆竹喧对视,不再躲躲闪闪了,陆竹喧越发觉得这个小和尚可爱,和自己挺叙得来。
陆竹喧问缘明,寺庙在深山中,香客少,平时生活是不是很苦。
缘明解释,寺庙香客主要是终南山附近的群众,以及一些笃信佛教的远道信众,知足常乐即可,修行就要远离浮华,才能有所收获。能在终南山居住本身就是一种福缘,平时在山上种种蔬菜,采摘采摘野果,供给不足了出去化化缘,其实生活本身就是那么简单。
陆竹喧看着缘明认真执著的脸庞,内心受到触动,是呀,其实生活就是那么简单,对生活要求太高了,反而失去了最简单的快乐。
两人在寺里早睡早起,整日随着方丈诵经、念佛、参禅、劳动,听慧修方丈、尘净师父讲解经文和佛教故事,其乐融融,体味到和单独在终南山修行不一样的感觉。
期间,陆竹喧问林溪枫,这么好的地方,为何诗兴没有发作?林溪枫笑答:“眼前有景题不得,竹喧有诗在五台。”他故意将“得”字念成“dai”音,押台的韵,惹得陆竹喧喜笑颜开。
看着陆竹喧笑妍如花的样子,林溪枫却不由得想起去年夏天和单小玉一起在富村河泛舟作诗的情景,当时也称:眼前有景题不得,小玉有诗在前头。现在单小玉已经和周军走到了一起,真是如同做梦一样。
想那周军真是好福气,碰到单小玉这样的好女孩,她的父母又都是知情达理之人,比自己目前遭受的待遇要好多了,但是,能够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多遭受一些挫折和困难也算不得什么了。
一日傍晚时分,红日西坠,陆竹喧和林溪枫从寺院寮房出来,到文殊台顶观赏风景,却见慧修方丈倚栏而站,正在极目远眺。
二人走近慧修,慧修回头向二人点点头。林溪枫望着沐浴在夕照中连绵起伏的群山,十分壮阔,不禁逸兴飞扬,问道:“方丈,在观赏落日吗?”
慧修方丈深邃的眼神缓缓地从林溪枫的脸上扫过,寂然若思:“日落乎?”
林溪枫反问道:“日不落乎?西晋傅玄在《九曲歌》中说,‘岁暮景迈群光绝,安得长绳系白日?’岂不是对留不住时光的概叹?”
慧修方丈手指远方,目光深邃,随口一偈道:
“此处日落彼处起,
中间河山隔万里。
目之所及黑云遮,
心无长绳安系日?”
方丈轻轻的吟诵声如当头暴喝,二人均有所悟,林溪枫猛然一惊道:“谢谢方丈点拨!真令人有顿悟之感!”陆竹喧更是道:“心中有太阳,不管遭受什么苦难,都会从容面对和走过,让生活永远都充满阳光。”
慧修点头叹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个长绳要牢牢系在心中放好!”
七日后,尘空和尚才从寮房辟谷出来,林、陆二人和他见过礼,见尘空和尚虽胡子拉碴,但满面红光,精神饱满矍铄,都不禁暗暗称奇。
林溪枫随口拈了一诗称颂尘空和尚:
“观澜禅寺有尘空,
辟谷三周饮露风。
不是文殊台上见,
人间谁信有神功?”
这马屁拍得到位!不论修行多高的人,听到人家真心赞美自己,都会感到受用,尘空和尚听了哈哈大笑,连连称赞林溪枫古文功力不浅,两人一下子就亲热起来。
尘空和尚出关两天后的下午,林溪枫和陆竹喧正在寮房闲坐,听到门口有说话的声音,他从房中向外观看,见寺庙中进来一老两少三名男子,老的有五十多岁,身材不高,显得发福,额上灰白的头发朝后背梳,衣着考究。
年轻的两位一高一矮,都是三十岁左右年纪,高的发胖,矮的瘦削,两人均衣饰不俗,手提肩背行囊,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朝寺庙的大殿去了。林溪枫以为是普通的香客,并未在意。
谁知没过多久,他们听到院里传来慧修方丈的笑声,瞥眼一看,慧修方丈和尘空和尚引着一老两少朝隔壁寮房去了,一霎时隔壁寮房传来了声声笑语。
林溪枫对陆竹喧道:“这三位和我们一样,也是来这里住宿,接受佛门洗礼的。”
陆竹喧皱眉道:“那这座寺庙想必太过热闹了,我们也不宜在此久住,还是早些离开的好。”